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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年前,纪录片导演刘汉祥即将成为爸爸,
他不知所措。
自己都还像个孩子,对世界充满疑惑,
要怎么陪伴孩子的成长?
抱着这样的困惑,
他花了4年,
跟拍了3个不同的家庭,
他们的孩子课余都在学打冰球。
孩子们都是“10后”,
出生在北京的中产家庭,
父母大多为受过良好教育的80后。
孩子训练,家长陪伴
十几年来,刘汉祥一直在拍儿童纪录片,
留守的孩子、震后的孩子、演话剧的孩子,
这一次,打冰球是一个引子,
背后折射的是,
以及,希望10后这一代,
有一个什么样的未来?
翟子男边哭边写作业
刘汉祥说:
“《冰上时刻》里的家庭所面对的现实,
就是我未来的生活,
也是每个父母都无法逃避的现实。”
撰文 洪冰蟾 责编 倪楚娇
于立凡在停车场不停练习
2017年,我的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了。我自己对这个世界还一无所知,我不知道如何陪伴她、教育她,充满惶恐。
也就是那一年,我跟着一位家长,去看一支青少年冰球队的训练。
上冰后的孩子
冰球队里的孩子,年纪只有7岁,上场前会顽皮地打打闹闹,还需要爸爸妈妈的帮助,才能把笨重的冰球装备穿到身上。
但是,上冰的那一刻,他们好像不是场下的那些孩子,变得精神焕发、专注投入,身上有一股拼劲,跟我想象中城里长大的孩子不一样,看不到一丝娇生惯养。我就产生了拍这群孩子的念头。
爸爸给还小的翟子男换装备
我注意到在冰场边等待的家长,他们投入的样子,和每个陪孩子做作业的家长是一样的,不因为陪的是“冰球”而有什么不同。
他们会因为孩子的进球,欢欣鼓舞,也会因为孩子的反复失误,气得挠头。他们和孩子们反复强调的是“端正的态度”和“敢于去拼的勇气”,会把孩子打球的样子拍下来,一有空就掏出手机,给孩子一帧帧分析怎么走位,怎么进攻……
因为自己处在要做爸爸的人生阶段,我不自觉就会关心父母们,好奇在北京这样一座城市里,父母在教育中会遭遇什么困境?内心有没有压抑的、焦虑的东西?孩子成长中的每一个选择,他们是如何做出的?
我跟拍了这支冰球队里的3个家庭,孩子都是10年前后出生,父母都是80后。我想他们所面对的教育问题,就是我自己未来要面对的。
曲瑞晨有这个年纪孩子的叛逆
我第一见曲瑞晨时,他才7岁,小学x年级,不太擅长学习,妈妈全职照顾他,爸爸负责挣钱养家。
为了曲瑞晨的学习,这个家庭搬了三次家,父母伤透脑筋。当下的学校环境里,成绩不好,孩子可能就得不到认可和重视。所以接触冰球,就是曲瑞晨妈妈想让孩子在特长上有所发展。冰球打得好,别人照样会多看两眼,孩子能在集体里获得自信。
不只是曲瑞晨一家,超出我想象的是,对很多父母来说,带孩子打冰球没有特别功利的想法。其实没有任何条款,规定打冰球能帮助升学。
家长只是把冰球作为一种教育手段。冰球是一个团体竞技运动,在高速滑行过程要激烈冲撞,也要相互配合,对塑造孩子的性格有帮助。
再加上冬奥会的客观条件,北京修建更多冰场,让更多人有机会上冰。单纯作为特长,在钱上的投入,和学钢琴差不多,对普通城市家庭来说,并不是遥不可及。
曲瑞晨上冰后“撒开了跑”
当曲瑞晨不断地上冰,她发现孩子越来越喜欢冰球。他在冰场上才是真正的快乐,而不是在作业本里。作业本里不光看不到孩子的快乐,也看不到她自己的。我后来拍曲瑞晨写作业,我算是见识了中国家长陪写作业的煎熬和无奈。
上冰的日子久了,曲瑞晨的天赋和能力展现出来,教练称他是冰场上的“killer”。上冰成为孩子理解世界、找到自己的位置的方式。
虽然不会放弃学业,但曲瑞晨妈妈慢慢地释怀,她觉得学习没有那么重要,不会要求孩子成绩考得多高。
和妈妈聊未来想做什么
有一次,曲瑞晨问妈妈:“如果打冰球,以后可以不考大学吗?”
妈妈回答:“可以不读。”
爸爸说:“在国内的体制内一步步走,读大学、读研读博、找工作,这条路多好。”
妈妈说:“我们不告诉孩子正确答案是什么。因为我们可能穷我们一生,也在寻找我们的正确答案。”
冰球在拓宽家长对孩子未来的想象。冰球打得好,即使进不了国家队或者职业比赛,未来可以成为教练。有一技之长,锻炼出顽强的体魄和心性,在这个时代是饿不死的。读书,早就不再是唯一的路。
冰球比赛中有激烈的身体对抗
另一对翟子男父子,两人都性格腼腆,讲话声音很小,在球场上是很容易被忽略的一对。
翟子男爸爸很懂冰球,很多家长会找他咨询。他引导孩子打球时是非常轻柔的,有时候都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后来跟他们回家,我发现翟子男爷爷也这样,和风细雨地教孙子打高尔夫。
这似乎是一个毫无冲突,没有故事讲的家庭,但跟拍到11岁左右,翟子男告诉家人,他的理想是想打冰球职业赛。
最开始的几年,对孩子来说,冰球就是玩。冰球只是成长路上的一桩小事,苦也罢,累也罢,失败也罢,成功也罢,没有太多的意味。
但当孩子们到了一个要做出选择的年纪,冰球不再是小事,它已经成为一个家庭的大事。是把冰球当兴趣爱好来玩?还是要走运动员的职业道路?后者就需要更好的训练条件和比赛氛围,这就面临另一个选择,留在国内,还是出国?
孩子都自己收拾和背笨重的装备
翟子男一家决定支持他,送他去加拿大训练。做律师的妈妈辞了职,陪他出国读冰球学校。爸爸则留在国内赚钱养家。
一个理想倒出来,激起一个家庭的千层浪,也激起三代人不同的价值观。
这些80后父母,多数靠自己的打拼,在北京这座城市站稳脚跟。在他们还是孩子的时候,很多选择是父母替他们做的,或者是他们出于对家庭的考虑,而做出的选择。他们没有真正从事自己理想的工作,过自己理想的人生。
当他们的下一代,说出自己的理想的时候,他们要如何面对?
我在这些父母身上,看到新一代家长开明而包容的眼光。他们希望孩子能追寻自己的价值,过自己想要的人生。打冰球不是为了生存,更不背负家庭的包袱。
妈妈给曲瑞晨准备装备
“我们的孩子,是为了他们自己打球。”曲瑞晨妈妈这样说。
到了爷爷奶奶、姥姥姥爷那一辈,又怎么想?翟子男爷爷说:“这个世界是我们的,也是你们的,归根结底是你们的。”曲瑞晨姥姥说:“我们这一代人是铁饭碗,你们是泥饭碗,我们像螺丝钉一样,不能乱动的,而你们想去哪就去哪。”
但是,我并没有一味地鼓吹,要无条件支持孩子的理想。为什么片名叫《冰上时刻》?其实在孩子成长中,做选择的每一刻都是如履薄冰的时刻。
妈妈给曲瑞晨准备装备
其实父母也不确定,做出某个决定,到底是对是错。大家都会举棋不定,时常陷入焦虑和自我怀疑。
有的父母说,支持你,尽力给你铺好路。有的说,做职业太辛苦了,未来你打不出来,这么多年就白走吗?
翟子男在家里一个人苦练
从孩子的角度看,他们往往会忽略实现自我价值要付出的代价。这种代价不光是经济物质层面的。翟子男出国后,一年只能见几次爸爸,疫情之后几乎见不到,只能通过视频跟爷爷奶奶说话。
他意识到这种孤独的生活,和亲人的分离,就是追求理想背后要面对的困难。
冰球让父子之间有了更多聊天话题
和翟子男的爸爸不同,于立凡的爸爸走的是严厉路线。
记得那次比赛结束,我看到有个爸爸拿个杆,一直在训孩子,孩子有点要哭了。我就想这人怎么这么严格,也不管他同不同意,扛着摄影机就去拍了。那个气氛之下,我自己都有点还害怕,怕他质问我干嘛拍。
于立凡爸爸没有阻止我,继续训孩子。训完之后,他立马收起严厉的一面,变得特别温和。得知我想拍冰球队的家长怎么教育孩子,他立马就同意了。
大人的休息时间都在陪孩子打冰球
于立凡是二胎家庭,爸爸花了很多时间陪他打冰球、学围棋,一大早接送,然后一节课接一节课地等待。有时候爸爸还会自责,在老二身上付出得不够多。
我发现这对父子,在不训练的时候,关系是松弛而亲密的。
有一次我跟于立凡在车上独处,于立凡说了一顿抱怨他爸的话。他爸上车后,我们都不说话了。他爸感到氛围有点不对,就问:“于立凡,你刚才是不是说我坏话?”
于立凡说:“我就是说你抽我了。”
爸爸假装生气:“你看看你啊,这一段素材肯定要用的,只有你会说爸爸抽你,你就是一个典型代表。”
于立凡说爸爸“修理”他
后来这位爸爸跟我说,为什么愿意让我来记录孩子打球,让别人看到一个骂哭孩子,孩子练到快虚脱还是不喊停,总是横眉怒目的形象。就是因为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么严厉的教育方式对不对。他只是根据孩子的性格,和他们相处的习惯,做出了“严厉”这个选择。
他想把纪录片当作一个自我反思的素材,几年后,能回过头来看看,自己有没有做得过分和不好的地方。能有这样的反思思维,可以想象父子俩的交流,和大家长制的严父式交流是不同的。
有一回他们父子一起去爬山,爸爸被孩子远远地甩在身后。爸爸跟于立凡说,从男孩长成男人,第一座要翻越的大山,是父亲。接下来,会有一程接一程的旅途,一座皆一座的山丘。
当孩子终于翻过父亲这座山,才会突然发现,原来这座山是那么得小。
两个父亲的目光都集中在孩子身上
于立凡私底下告诉我,他不会出国打球:“虽然我很喜欢冰球,但是我舍不得我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和弟弟。梦想和亲情之间,亲情更重要。”
这是他的原话。听到这么小的孩子这样说,我内心非常动容。选择是对是错,可能最终也没有一个明确答案,但是你对孩子的态度,和这个态度背后的东西,深刻地影响着孩子,它会改变孩子和我们。
孩子的课余时间大多都在上冰
很多年以前,有一个家长跟我说,如果我有钱,我也可以把孩子教育好。
我当时充满疑惑,心想难道教育只是靠钱?有一天我做了爸爸,难道我要告诉孩子,我教不好你,你不快乐,是因为爸爸没钱?
我把镜头对准冰球队,这些被认为经济基础相对好的家庭,我意识到教育并不完全是钱能解决的问题。
一方面是陪伴。冰场上的父母,短暂地抽离出大人的世界,被孩子们的体育激情所感染。两代人内心世界的贴近,要如何用钱来衡量?
城市里的生存压力大,像于立凡爸爸工作很忙,平时也没时间给孩子。他觉得就是因为有了冰球,对孩子多了些陪伴。
另一方面,教育的过程,不只是孩子的成长,也是父母的。
于立凡的爸爸大方承认,自己也不太会做爸爸,他享受和儿子一起摸索,这个成长的过程,是两个人的。
曲瑞晨母子一起享受冰上时光
三个家庭里,有两个妈妈是全职带孩子。曲瑞晨妈妈一直在纠结,如果出国陪读,自己的整个生活就得围着孩子转。到影片后半段,她开始慢慢放下,去做一些想做的事,享受自己的生活。
翟子男的妈妈确实辞掉了律师的工作,但她一直在研究新的法律,还在备考加拿大的律师资格证,计划等翟子男的生活稳定下来,把事业重新捡起来。
这是我理解的新的女性,她们在育儿的过程中会反思,最终也会强调自己的个人价值,她们的这种思维改变,以及不断学习的态度,也是孩子们的榜样。
刘汉祥接受一条采访
我在山东的农村长大,小时候物质没有那么丰富,但我特别快乐。成为大人以后,成人世界的一些规则和秩序,对我的伤害是非常大的,是我的童年生活在治愈我。
后来我拍了十几年儿童题材的纪录片。大学刚毕业的时候,我拍了一部《马兰的歌声》,讲河北一个村子里孩子学音乐的故事。2014年,我去震后的雅安,《夏日流动影院》记录那里的孩子如何开启新的生活。2015年,我拍《少年少年》,讲北京的一所小学里,孩子如何去排练一部百年历史剧。
这些电影里的孩子一直在治愈我,我想这个世界上如果没有孩子,那得多糟糕?当然要不要生孩子,这是个人自主的选择。但我们可以喜欢所有的孩子,看他们的脸上单纯的快乐和忧愁。
曲瑞晨觉得喜欢冰球就像孩子妈妈
所以当我的孩子马上要来这个世界的时候,我不知所措。我不是怕担责任,我是想给新的生命一个崭新的世界,但问题是,我没有能力把这个世界打扫得干干净净,然后迎接她走进来,所以我很沮丧。
我女儿4岁多,已经会问我,爸爸你会死吗?爸爸我会死吗?她在摸索这个世界了。很快地,有一天她会像翟子男那样,告诉我:爸爸,我的理想是什么。那时候,我要如何回答?我想纪录片里的父母,让我提前预习了一下。
今天我女儿要去学校跳舞,我说你不要紧张,好好去享受,讲了一堆大道理。我突然吓了一跳,这台词怎么这么熟悉?原来是《冰上时刻》里的父母曾说过的话,我跟那些父母说了一模一样的话。
冰上的孩子,是自由的孩子
我的孩子,会和片子里的孩子,世上所有的孩子一样,长成和我们一样的大人。
可能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地保护孩子的童年。套用余秀华的一句诗,孩子的成长,就是“一粒稗子,提心吊胆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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