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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慎勋点主

作者：惊鞭

过去的开封场有两个“顶子客”(即顶戴花翎者），武有唐占彪，文有王慎勋。

唐占彪生于清嘉庆廿二（1817）年，光绪27（1901）年84岁去世，清同治十二（1873）年《剑州志》载：“唐占彪字伯熊由军功任贵州朗洞营参将诰授武显将军”，1873年唐占彪已经56岁，有据可查唐占彪（同治十二年）之后不久又升任总兵属武官正二品，民间百姓俗称他为“武举人”（可知乎搜索《唐占彪》《唐占彪之谜》），按下不表，本文要阐述的是开封场的文秀才王慎勋。

王慎勋是当时开封场地方上除唐占彪外第二个也是封建社会科举历史上开封最后一个有花翎顶戴，恩赐冠服，可以见县官不跪，有资格教义学立私塾的读书人。至今健在年已91岁的唐仕荣（生于1930庚午年）老先生（小名宝才）就是其私塾弟子之一，据他讲，王慎勋先生卒于民国三十六（1948）年即解放头年，但王老先生生年不详，活了有80来岁，由此可以推算王慎勋先生生于清同治七（1868）年之后（为下文叙述方便暂定为1871年），王慎勋先生前半生处于清末同治、光绪、宣统年间，后半生则见证了整个民国动荡，经穆宗、德宗、宣统三朝皇帝，历孙中山、袁世凯、黎元洪、冯国璋、徐世昌、曹锟、蒋介石、李宗仁八任民国总统更迭，可能也因此看淡了朝纲，一生不参政，不入仕途。

王慎勋先生常常被各地豪门大户地主乡绅争相聘为西宾，受邀来往于魏城，徐家，绵阳，梓潼，碗泉，开封等地。后期延师设馆以教书育人为己任，各地弟子众多，开封场唐厚德、唐仕云、李维林、邱有为等都是他的弟子。他孙女王述芳（碗泉高垭人现七十多岁）说她祖父在绵阳徐家还置办的有田庄。

王慎勋毕生工书法，善绘画，饱读诗书，国学造诣很深，十里八乡无人出其右者，地方族家祠堂楹联、买卖字号、商户牌匾的题写、大姓族谱名人墓志等的撰写等等多出自于他的大手笔，尽管其润笔费要价不菲，常常一字难求，因所求众多，十里八乡，难以两全其美。出门写字撰书，必带上书童学徒，近了就是主家滑竿凉棚接送，稍远就骑马乘轿，主家将其待若上宾，来接去送这种高规格的礼仪让一般的读书人都望尘莫及。可惜王老先生生前墨宝历经土改、破四旧等革命运动大多被毁，现仅存唐家坝前两年由兰祥姑婆出资挖掘出土的唐定国楷体字墓碑一座（知乎搜索《唐定国碑记》）字迹工整，笔笔如刀，力透纸背。堪为习字临摹之经典，王慎勋是一个早年接受传统文化中年又受过民国宪制理法章程的现代教育，但其骨子里始终倾向传统文化理念的儒生。他时常教导弟子的一句话：“读书须用意，一字值千金。”在我们开封地方堪称一代名儒，斗方名士。

王家在开封落业的时间并不长，也就是清朝末年的样子，王慎勋的父亲王成金从绵阳魏城花园村迁至碗泉落业于柳树垭，来往于杏垭场与开封场以开生药铺为业，

到第三代王太申的生意做的红红火火，购了铺面，把家也安到了开封场上，直到解放后王家在开封场至少有四代以开药铺为业

功 名

从许多传说来看王成金的长子王慎勋应该是有功名的，因为其当时所受礼遇不低于“贡生”，民间百姓称王慎勋为“文秀才”实质是一个通俗的称呼。因光绪三十一（1905）年废科举，兴学堂，也就是说王慎勋应该是在他34岁之前就取得“岁贡”或者“恩贡”的功名，我查阅民国十六丁卯年《剑阁县续志》岁贡与恩贡名录几遍，未见其名，但不知道其取得功名户籍归属是绵州还是剑州，或者生前另有学名都不得而知。

《唐定国碑》上的署名全称为“四川通省自治毕业学生 愚弟俭德王慎勋敬書”于是我又再翻其他目录，终于在《剑州志续志》935页“高等以上及专门各校毕业学生”一栏发现了“王慎勋”的名字，原文如下：

“王慎勋、罗显朝、张能伟、何烁兮、刘培甲、卫 埙，四川通省自治研究所。”

研究所是官办的教育和学术机关，1905年,清廷为支撑其行将坍塌的封建统治,宣布实行“新政”,“预备立宪”。此后,法政宣传教育才在官方、民间时兴起来。四川在清末也曾掀起过一阵法政宣传教育的热潮。设学设课设学有官方所设,亦有民间所设。其所设之学,多冠以“研究所”一类名称,实则为法政知识讲习班。学员多为业余学习学习时间亦无定间人士经官府批准,亦可遵章设立。治研究所讲授科目有:奏定宪法纲要法学通论、现行法制大意、咨议局章程及选举章程、城镇乡地方自治章程及选举章程、调查户口章程、其他奏定有关自治及选举各项法律章程、自治筹办处所定各项筹办方法等。学习时间为8个月。

四川通省自治研究所。初设成都西玉龙街。1908年,四川总督饬令成都自治局开办。开办经费由各府、厅、州、县摊派。入学士绅由总督“札饬各府厅州、县选送”学绅实行住读,自愿走读亦可。每绅每月交纳食宿费4元,学费4元,走读绅只交学费。所内选聘留日肄习法政归国的人员担任教员,“择其关于自治切要之学科,”每周讲授24小时学绅学满8个月,分别给予证书,回原籍从事法政知识宣讲讲习或其他自治事务。该所首批招收3个班共250名学绅,于1908年5月11日开学宜统元年初,四川总督改成都

自治局为四川全省地方自治局,并饬令该局在四川官立绅班学堂侧近为通省自治研究所另建新舍,扩大规模。同年,该所续招学绅5个班共400余人。

1908年王慎勋约37岁，剑阁县政府公费选派王慎勋、罗显朝、张能伟、何烁兮、刘培甲、卫 埙六个人前往成都“四川通省自治研究所”进行八个月的短期学习，并取得毕业证书，从省城回来之后：

罗显朝 民国元年（1912）被选为四川临时省议会议员。

张能伟 宣统三年（1911）被选为县议事会议员。

何烁兮 翌年（1909宣统元年）被选为信安镇自治会议长。

刘培甲 翌年（1909宣统元年）被选为县城区自治会副议长，再选送“四川警备队员养成所”进一步学习。

卫 埙 民国十一年（1912）由候补当选补充县议员。

王慎勋回到地方办讲习所，应该只是短期内从事了法政知识的宣讲讲习，因为宣统末年（1911），清帝就退位了。王慎勋是剑州六个选派生中唯一一个不愿问政参政的士绅名士。他在成都学习所获证书，完全可以作为他入仕的拜帖，但他坚决地放弃了，无官一身轻，落得自在，墨笔一只写尽天下沧桑。那张证书与其说是学历凭证还不如说是王慎勋人生高光时刻民间与官方共同认可的一种荣誉。

何为“点主”

汉字“主”字有多义，其一为“神主”。所谓“神主”，又称木主、牌位，即写有死者姓讳、身份、官职、封谥等供人们祭奠的灵牌。在传统文化的语境里，为故去的长辈制作灵牌的过程称“作主”，而请人用朱笔补上灵牌上“主”字一点的仪式则称为“点主”。“作主”、“点主”之俗流布广、影响大、讲究多、成为国人践行“慎终追远”孝道观的重要载体。

因为牌位上或家谱、家影上，其他字均已写妥，只有“神”字缺最后一竖，“主”字先不写一点，行点“主”礼时，由“主官”用毛笔蘸上朱砂红去完成。赞礼人拖长声音高喊：“通一神！”“主官”便补写“神”字一竖；接着高喊：“点一主！’，再补写“主’，字一点，统称“通神点主’。

“点主”后，一些人还让“主官”给小孩印堂虱个红点，以图吉利。行“点主”礼的目的在于借助“官威”点化亡灵，使其在阴间有体面、显神通，更好地保佑后人。

举行钉棺盖的"封钉"仪式。"封钉"时,死者子孙一齐跪在棺尾端,每钉一钉时都由同族"好命人"念"四句",祝福"点斧":

“一点东方甲乙木,子孙代代居福禄;

二点南方丙丁火,子孙代代发家伙;

三点西方庚辛金,子孙代代发万金;

四点北方壬癸水,子孙代代大富贵;

五点中央成巴土,子孙之寿如彭祖 。

"每念一句,子孙齐响应"好"！最后一根钉只是象征性地轻轻钉进一点,然后由丧主用牙咬拔出来,这就是"出钉"——"出丁",子孙后嗣将绵延不绝 。如果死者为女性,封钉时则要由"外家"长辈象征性地先敲一下。

点主官必须是县官或者地方上有功名的士绅或名士，且有花翎顶戴，恩赐长袍大褂，非一般人可担当。当然有财力举办点主仪式，有能力让县官或者名士动步者非富即贵，也非普通寻常百姓家庭可为，有顶戴长袍的名士王慎勋先生当仁不让常常被乡里邀请担任主家白事鸿题大人“点主官”。

马儿滩的富农

清末民初土地可以交易与私有化的旧中国，除了开封场上几家发迹的大财主，顺着西河往南也有部分人因为勤俭持家或者祖荫庇护而发家，从唐家坝，马儿滩，老爷院子，再到彭家湾这段路上就有四户发财人家，分别是唐万益，唐玉崑，唐宏远，彭天保，四家都拥有一到两套院子的房产与数量不等的田产。解放后原来一衣带水的大马儿滩，被分成了和平大队的四生产队与五生产队（今年2021上半年撤乡并镇两队又合并为和平社区三组），唐万益与唐玉崑属于四队，唐宏远与彭天保属于五队，土改时均被划为地主或者富农等极高的成分。

我家住在和平四队的唐家坝，因为爷爷解放前当过甲长，一段时间父亲与姑姑一辈很受压制，因为爷爷解放头一年刚买了大柏树（村子的风脉树）下边那块八亩地(双红房子前公路那边到河边那块里)所以，就给爷爷唐聪祥划成了《上中农》成份，这等成份的家公粮要交得多的多，村里给每家每户都下达的有卖余粮的数字，必须人工背到武连去卖，说这粮食是支援抗美援朝的，受当时交通工具限制，爷爷与父亲一辈所受的苦真的是难以言表。

从族谱上来看，唐万益与唐玉崑分别是我的祖祖辈与曾祖辈，我童年居住的大院子与并排相邻的四合院正是继承了他们的部分资产，唐玉崑去世的早，我只是听说他的故事，没印象，益祖祖在我上高中之后才去世的，因此印象深刻。

益祖祖晚年留着山羊胡子，满脸皱纹，一笑起来，眼睛咪成一条缝，个子不高，人消瘦，有点驼背，长年裹着青色头巾，蓝色长衫，深色马褂，蓝布裤子，深色布鞋，完全是早年客家人的打扮，好抽旱烟，用那种烟锅子。我上学来去都要经过他家院门，常常看到他坐在大门外柴堆里用谷草绑烧锅的“把把柴”，然后打成捆，整齐码放在屋檐下的外墙边。益祖祖早年除了经营土地也贩卖布匹，小有所成，一辈子心地善良，乐善好施，在灾荒之年，外迁来唐家坝落户的郑大清孵了一窝小鸡，就从益祖祖手里换得两间瓦房解决了一家人的安居。

益祖祖生前找到开封场写字大家张大培，让张大培给他写好了身后丧事布幛，也就是人去世之后高挂的白布，农村叫“幛”因有一丈高，用竹竿挑着，上面贴着挽联，也叫“丈”。族里或者村里老人去世，当家的就会说“我赶场上街扯道丈给送过去。”益祖祖曾经拿到我们大院子里摊开来让我父亲，三爷，二爸，三爸等几个人鉴赏的应该叫幔，记得有一丈多长，很宽白色的几条粗白布幛上，苍劲的墨笔大字都是直接写在布面上的，除了一米见方几个大的“奠”与“孝当大事”等内容，其中还有几副对联其中有“半农半商一生勤俭持家。”“走南闯北养儿育女鞠躬尽瘁”等，这两句话说明益祖祖早年是游商，所谓“大生意靠走，小生意靠守”他的生意做的不小。对联也是对他的人生概括，大概益祖祖想不虚此生，让自己死得有尊严，于是早点准备后事，百年之后来个风光大葬，他先是想让我父亲帮他料理自己后事，哪知道我父亲仅仅活了五十岁，90年先他而去。益祖祖活了九十多岁，大概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才去世的，他的死因说法很多，也很令人痛惜。

对于叔曾祖唐玉崑，我远在河南七十多岁的大姑唐秀珍的记忆是这样的……玉坤的上代人我没印象，玉陞和玉崑是两兄弟，玉坤的老大叫唐靖华是当地的保长，五二年在酒厂对面的河滩枪毙了。和平村的老人都知道唐玉坤这个人家，从解放以来和平大队开大会都是在我家院子里面，这个院子一半是"唐聪祥"的，一半是"唐玉崑"的，土改分给了唐万地和唐万政两家。他们的后代会明白这是共产党的恩情，五二年没收玉崑家的全部家产时，我才八，九岁。院里有一叠一叠的将介石头像的钱，我就去拿了几叠，还有一个刷衣服的棕刷子，爹老了后我把那个棕刷子拿回家来了，还有一块河里的卵石，爹到快走的那几天他还拿在手里，我看见石头就想起爹了，看见刷子就想起生我养我的四合院了！

武将唐占彪有大小两个娘子，两个儿子，长子唐宏德外迁情况不详，次子唐宏远因父亲唐占彪有功于朝廷，多次旌表，家大业大，唐宏远就住在老爷院子里，但有女无子，且不务正业，好抽大烟，最后败光了家产，对于唐宏远败家还有一个说法就是，当年有个地仙因为给唐宏远家勘地测风水让他家发达兴旺，唐宏远许诺把这个风水先生供养到老死，结果在他家供养了一年半的样子，他就开始怠慢地仙，地仙的眼睛也看不到了，因年老行动不便，地仙托人悄悄带信给自己的一个徒弟，说“我现在在这里造孽，你快想办法来搭救我。”这个徒弟就去见唐宏远，对他说：“你们家现在很发财，如果你们出钱在门前再修一座桥，后辈人起来还要坐更大的大官。”唐宏远依言就在门前河道上面修了一座石桥，“河如弓，桥似箭。”结果把自家的风脉给破了，唐宏远家也因此没落。当时徒弟找借口把师傅接到自家，没过多久，他师傅的眼睛也不瞎了，恢复了光明。等唐宏远醒悟过来，毁掉河湾上的平桥，但大势已去，为时已晚。

彭家湾的彭天保土改被划为地主让人总觉得憋屈，彭天保为人一辈子忠厚特别老实，小时放牛，解放前吃尽苦头，生前他自身并没有多少财产，据说一辈子几乎没有赶过开封场，实际是因为父亲彭泽儿子彭开明三代共同努力才积累起不菲家业，彭泽是保宁府师范学院毕业的文秀才，家里置备了一定的土地，马儿潭对外梳棉花的碾水房也是他家的，彭泽平生以教私塾为业。大概在1942年去世，彭家名下的两套院子，一套就是彭泽修的，另外一套则是彭开明盖的，他家被划为地主成分后，队里每次开会彭天保就哭，后来干脆就不去开会了。彭天保也就是现在彭家湾石工头儿彭福兵的爷爷，老人对读书人特别尊重，后文将会提到。

彭家湾点主

当《外婆的澎湖湾》这首台湾校园歌曲红遍大江南北时，自小在和平五队读村小的我们，心里常常跳出来的却是玉南山中密林深处“外婆的彭家湾”，和平五队的彭家湾是绿云蔼蔼中一个美丽的自然村，鸡鸣犬吠，牛弯斜阳，桑竹篱笆，村路环绕，大院深深，友邻如亲，彭家大院子里与门前大柏树下，或者大磨盘上有我开蒙读书时与童年伙伴沐着的阳光，以及一起来去玩耍美好的回忆，因此从心里哼出来的歌就变成了“美丽的彭家湾”。

时间回到民国三十（1942）年的某天，彭家湾毕生以教私塾为业的彭泽老夫子撒手人寰，驾鹤西去，前来吊唁的亲朋友邻来往不绝，彭家是彭家湾远近闻名的大户，儿子彭天保设了排场很大的祭棚，备办了香辣纸烛，牺牲果品，旗幡伞幛，请了法事乐师王真清，王崇灵，王永桂，王守兴，田绍才，郭中兴一干人等，地仙法师严崇真依照彭老落气时辰及天干地支五行四柱八字定下营山安葬吉时，并开具期单，填了黑书，彭家又派人聘定地方上有名的领祭道师敬玄成，礼生严真仙一干人等，其中（鸿题大人）点主官就是开封场有名的王慎勋老师，引生唐仕荣（小名宝才当年十二岁）。

下祭当日，彭天保派人到开封场用滑竿早早的去把“点主官”王慎勋及他的随身弟子“宝才”一起接来，宝才背着装有笔墨纸砚文房四宝的书篓紧跟着滑竿步行。到彭家湾彭府，孝主列队立于门首将师徒二人迎进大院。

是夜，先点主再行主祭，后行客祭。

灵堂前的坝子上，并排搭着大小一致的五张方桌分别代表“香帛所”、酒樽羹馔所、加冠更衣所、迎神送神所、八牌所，桌上整齐地摆好各色祭品，退后左边一个方桌设金鼓楼，右边一张则是奏乐亭，中间按照3+2+1“品”字形三层搭放，就是“点主台”点主台之后就是搭放点主官可以站立稳固的脚凳，前后共计十二张方桌。

“点主”仪式由领祭陪祭两人主持。领祭人“家祭老师”敬玄成，陪祭人“礼生”严真仙。

两人唱和对答，领祭人敬玄成老师首先用似唱非唱的语调念道：

麻衣似雪千年恨，血泪如珠两眼伤。孝家举行告灵告祖出纸礼、点主礼时候正当，有事者各执其事，无事者站立两旁，里门外听设。

领祭人敬玄成：设立香帛所。陪祭人严真仙（下略）：香帛所已设。

领祭人：设立酒樽羹馔所。陪祭人：酒樽羹馔所已设。

领祭人：设立加冠更衣所。陪祭人：加冠更衣所已设。

领祭人：设立迎神送神所。陪祭人：迎神送神所已设。

领祭人：设立点主案。陪祭人：点主案已设。

领祭人：设立左右八牌所。陪祭人：左右八牌所已设。

领祭人：设立金鼓楼。陪祭人：金鼓楼已设。

领祭人：设立奏乐亭。陪祭人：奏乐亭已设。

领祭人：诸所概设。廊下司鼓者击鼓三通，三通鼓止，司金者鸣金数点，奏寿筵开大乐一曲，孝男、孝女、孝眷人等躬对于“故父彭公讳（写得很小）泽老大人之神主位”灵位前鞠躬。

领祭人：请点主官净巾、沐手、净面。

领祭人：点主官登位，众孝子行安位四大礼，鞠躬初跪、初起，鞠躬亚跪、亚起，鞠躬三跪、三起，鞠躬四跪，俯伏长跪。执事者举手面灵上香，进香以香归于灵炉，司樽者举杯奠爵，进爵以爵滴于茅沙，司帛者传帛、献财帛，进财帛以帛焚于望燎。

点主官王慎勋老师早已穿戴完毕步出沐手、净面后由引生宝才陪着登上点主台。

领祭人：请孝长君俯伏长跪，请点主官去红丝。陪祭人：红丝去。

领祭人：请点主官去蒙头。陪祭人：蒙头去。

领祭人：请点主官握主。陪祭人：主握。

领祭人：请点主官排主。陪祭人：主排。

领祭人：请点主官延主。陪祭人：主延。

点主仪式开始后，点主官除去“神主”上蒙系着的红纱与七彩线，并将之从木座上拆开平放在点主案上。

点主官吟对：一点文房四宝透天庭，二点二十四山做圣灵，三点孔子遗下文章来，再点房房人间出公卿，引生宝才在旁侍候。

领祭人：请点主官执管。陪祭人：管执。

领祭人：请点主官去巾。陪祭人：巾去。

领祭人：请点主官开毫。陪祭人：毫开。

领祭人：请点主官染毫。陪祭人：毫染。

领祭人：请点主官受生气。陪祭人严真仙：生气受。

然后领祭人敬玄成以锥刺众孝子中指血和（huò）朱砂以为墨，点主官染毫后，对毛笔吹三口气，谓之受生气。

领祭人：请点主官点生年。陪祭人：生年点。

领祭人：请点主官点生月。陪祭人：生月点。

领祭人：请点主官点生日。陪祭人：生日点。

领祭人：请点主官点生时。陪祭人：生时点。

领祭人：请点主官再染毫。陪祭人：毫再染。

领祭人：再受生气。陪祭人：生气再受。

领祭人：请点主官点卒年。陪祭人：卒年点。

领祭人：请点主官点卒月。陪祭人：卒月点。

领祭人：请点主官点卒日。陪祭人：卒日点。

领祭人：请点主官点卒时。陪祭人：卒时点。

领祭人：请点主官穿内神。陪祭人：内神穿。

领祭人：请点主官点内主。陪祭人：内主点。

领祭人：请点主官合主。陪祭人：主合。

点主官王慎勋吟对：我今把笔对天庭，二十四山做圣灵，孔圣赐我文章笔，万世由我能做成。点天天清，点地地灵，点人人长生，点主主有灵，主上添来一点红，代代儿孙状元郎。

点主官王慎勋分别补足“神主”内层“年月日时”的缺笔，并把拆开的神主合起来。

领祭人：请点主官穿外神。陪祭人：外神穿。

领祭人：请点主官点外主。陪祭人：外主点。

领祭人：请点主官竖主。陪祭人：主竖。

点主官分别补足“神”“王”的缺笔，然后将神主安放在了木座上。

领祭人：请点主官左贯耳。陪祭人：左思聪。

领祭人：请点主官右贯耳。陪祭人：右耳明。

领祭人：请点主官通天庭。陪祭人：天增福寿。

点主官在“神主”的左侧面、右侧面、正上方分别画一个圆圈。

领祭人：请点主官三染毫。陪祭人：毫三染。

领祭人：请点主官贯地府。陪祭人：地发贞祥。

领祭人：请点主官光前。陪祭人：前光百代。

领祭人：请点主官裕后。陪祭人：后裕万年。

点主官在“神主”木座的底部画一个圆圈，并在“神主”正面的上方写一个“光”字，在神主的背面写上一个“裕”字。

点主官王慎勋吟对：

丁兰刻木为母亲，万古流芳到如今，

王字头上加一笔，儿孙代代出贤人。

一笔擎起点上天，孝门家下子孙贤，

王字头上加一点，时代荣华万万年。

一笔擎起指东方，孝眷人等大吉昌，

点得房房生贵子，富贵荣华福无疆。

点天，天定，点地，地灵，

点人，人长寿，点主，主英雄。

领祭人：请点主官随书四字。

点主官王慎勋在“神主”的背面“裕”字之下写“荣华富贵”四字。

领祭人：请点主官盖蒙头。

领祭人：请点主官封龙口。

点主官将红绸蒙在“神主”上，系上红丝。在整个“点主”仪式当中，点主官都不搁笔，俗以为这样点主的朱笔带有神力，点在有疾病的部位即可痊愈。此时，有疾病的人纷纷上前请求点主官用朱笔点患病的部位。

点主官王慎勋吟对：古帝以来有三王，王字加点有主张，今日神主由我点，后代儿孙得荣昌。

领祭人敬玄成：请孝长君接主，孝男孝眷人等谢点主官四大礼，鞠躬初跪、初起，鞠躬亚跪、亚起，鞠躬三跪、三起，鞠躬四跪，四起。廊下乐师作将军令一调以送点主官禄位高升，孝男随宾回位。怀抱神主上高堂，对一灵前三叩首四季早晚一炉香，孝男俯伏长跪，孝长君开巾出主。

谢礼完毕，孝长子怀抱“神主”，将“神主”安放在神龛上，至此“点主”仪式完成，引生宝才收起朱笔，陪同老师下座观礼。

接下来就是主祭、客祭，过奈何桥等诸多环节，不再叙述，至晚三更客方散。

八个银元

待一切停当，子时已过，王老夫子与引生宝才被彭天保引至偏厅宵夜，偏厅的一张方桌上早已设好杯碟碗筷，摆满腊鸡，腊兔，腊背柳，腊肝，腊肠，腊肚条等诸多精致菜肴，并煨好一壶酒放在桌上候着，东家让王老先生与宝才师徒二人落座自斟自饮，拱手道了一声“歉陪。”转身出去张罗守灵及寅时下葬事宜。

平常王老先生受邀题匾，经常写桌子大的字，都是宝才在旁研墨，过去学书法习字都是用那种特硬的墨锭块，研墨是个极苦差事，因为宝才做事精细，研墨很浓，学习上又吃得苦，王老夫子对徒弟宝才常常视若己出。

此时已交三更，夜空中远远传来荒鸡的打鸣，师徒二人边吃边聊，宝才抱怨说：“老师这才划不来，把我们劳顿了这么大半夜才收工。”

王老夫子执起杯子，浅饮一口，捋了一下胡须，看着宝才说：“娃子你莫着急，那个老鼠子拖楦板，大头还在后头呢。”

宝才心想，你倒是会有大头，我哪有啥子大头哦。

王老夫子似乎看出来什么，也不再提这话，不断劝宝才吃菜。

老夫子用筷尖每挑一小筷子菜，放在口里慢慢咀嚼，半天才小尝一口酒，空杯往桌上一放，宝才就给斟满，待二人酒足饭饱，差不多该放筷子的时候，王老夫子喊宝才，“宝才，去给我拿张大纸来。”宝才心里一沉，心想不好，半夜三更，老师莫非还要我磨墨侍候他写字不成，自己一双眼皮早就在打架了，这下可惨。

当宝才忐忑不安地从背篓里取出大纸，老师却说：“把桌子上没有吃完的菜全部给我倒进去包起来”，宝才这才松了一口气，心里一阵欣喜，但又有些不解抬起头来问老师：“有法不，老师，我们这么做，不是让人家笑话咱”。

王老夫子说：“啥子逗人笑，这是你跟我两个人应该得的股子，一字值千金，你晓得不？”说着就动手帮着宝才折菜，大概有两窝大白菜大的一包全是腊卤，随后让宝才把纸包放置在自己的书篓里，一切停当，师徒二人吹灯歇息。

第二天一早临走，彭天保早备好了轿子，临走问王慎勋先生“王老师，把你昨晚熬了那么大的一夜，我这里给你拿点小礼，看拿好多呢？”

王老夫子想了想说：“那你就少拿点，拿八个银元就是了”当时一个银元在我们开封当地要买三斗二升米，一斗米为70斤。

彭天保半谦恭半礼节性地又问：“王老师，那八个银元得行了不？”

王老夫子顿了顿说：“得到是得行了，我倒是得行了，只是我这儿还有一个徒弟娃，咋跟整，他昨晚也忙了那么大半夜。”

彭天保不免心里一紧，放低了声音问：“那给你徒弟娃儿又拿好多呢？”

王老夫子毫不客气地说：“那就再拿八个银元就是”。

彭天保把事先准备好的银元给师徒二人各包了八个，当时把宝才喜欢的就要跳起来了，双手接过响当当的银元连忙鞠躬道谢。

回去的路上，让宝才以前感觉肩上很沉重的背篓今天一下轻飘飘的，跟着老师的轿子，喜不自胜地追着路边上下翻飞的蝴蝶蹦来蹦去的。

2021年9月10日教师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