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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长江大桥是中国著名桥梁之一,也是自杀高发地之一。
在这里,人类的自毁倾向被无限放大。一个万念俱灰的轻生者走上大桥,徘徊数趟,路过20根玉兰花灯柱,路过工农兵雕像,在栏杆前站定,从60米高的桥上纵身一跃,不消7秒,便消失在滚滚江水中。
据南京市心理危机干预中心主任张纯统计,过去至少有2000人从这里跳桥身亡。2003年,“劝生者”陈思走上大桥。往后18年间,他骑坏9辆电瓶车,帮助开导了11080位对生活无望的人,救回421名轻生者。很多人称他为“南京天使”。
采访他的媒体高达上千家,导演赖声川不远万里跑来找他拍摄实验电影,他和鲁豫、冯巩、孙晋芳、孙俪等名人的合影挂满了屋子,他的手机号被印在了全国版八年级中学生的政治课本上。
这是一个“中国好人”走红的故事。
故事的背后有死之悲痛,生之幻想,更有一个好人“必须成为好人”的挣扎和困境。
早上6点,陈思会准时出现在桥北路或四平路的两个大桥入口处,开始一天的巡逻。
一顶安全帽、一件防晒衣、一辆破旧的电瓶车、一大壶热水,外加一个用来对准江边护栏的望远镜。这些物什,构成了他夏季巡桥的标准配置。
南京长江大桥全长4.7公里,一趟来回是9.4公里,陈思每日巡逻9次,总里程数是84.6公里。
风雨无阻,无一例外。
经年累月,他的脸、胳膊和胸口上布满密密麻麻的红斑。这是大桥上的烈日赐予他的“纪念品”。
陈思胳膊上的晒斑
王林、刘苹夫妇俩是陈思的老相识。他们在大桥南路开设的"广群大排档",距离大桥6公里左右,一直是陈思救人的据点。自2010年开始,他每天在这里吃饭、午休、救人,以及给巡桥时所开的电瓶车充电。
“每救下一个轻生者,我都会请他们来这里吃口热饭。吃饱了,情绪也就回暖了。万一实在发生点什么意外,他们夫妻俩也好帮忙搭把手。”
夏天是六点,冬天是八点,陈思的巡桥行动18年间从未间断过。他与王林、刘苹夫妇越来越默契,感情也越来越好。
“有时我中途起身上厕所或者给电瓶车充电,他们都会帮我看着(要轻生的人),不然人家一溜烟就跑了,我上哪里找人去。再说了,他们夫妻俩是好人,要换作别的开馆子的,可能早就嫌晦气把我撵出去了。”
广群大排档
2013年9月19日,陈思开始在《大桥日记》上记下与轻生者有关的点点滴滴,其中不乏他自身的主观感受。
这本命名为《大桥日记》的日记,最初是一本又一本靠双手写下来的日记,后来被志愿者摘录成博客誊写到网上。
不同年龄,不同阶层,不一样的人生困境,《大桥日记》记录了一个又一个饱受生活磨难的人间血泪故事。这些辛酸故事下,无一不是一颗颗千疮百孔的心。
其中,有发现丈夫出轨,希望其回心转意而不得,导致自我抑郁,趴在桥上沉默不言的家庭主妇;有痛苦于无法与心爱的人相守,感觉活着没意思,雨中独自在桥头徘徊的女研究生;
有接连遭遇投资失败、生意失败,倾家荡产,一无所有的中年男子;也有长期备受家暴煎熬的女人;儿女不孝、一身是病的耋耄老人;爹妈不理不顾、无依无靠的青少年……
在日复一日的记录下,陈思发现:不仅要守护一座桥,更要人们一起守住心。
因救人走红后,四川某出版社找到陈思,希望以30万的版税将《大桥日记》出版成书,遭到他的严词拒绝。“这都是血淋淋的人生啊!叫那些在鬼门关走过一遭的人怎么想?我拿他们的伤痛卖钱?”
在第一篇日记的开篇,他这样写道:
“从今日开始,我准备将毕生的精力用到人类灵魂挽救工作中去。虽然我没有很多钱,但是我有时间、有力气。我有这方面的特长,我有责任,我应该这样去从死神之手多拉一些生命回来!”
陈思的《大桥日记》
救人近20年,陈思只需要看一眼背影,就能知道站在桥边的人是否想轻生。“内心极度挣扎的人,肢体是僵硬的,不会产生任何变化。”2021年6月19日上午9点,在大桥上巡逻的他,就发现了这样一个“肢体僵硬”的人。一名陌生中年男子站在桥边,双手倚靠围栏,望着底下滔滔江水,发愣十几分钟,动都没动一下。
桥上的中年男子
陈思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他在南面,我在北面,中间隔着一条大马路。此时若是横穿,一来速度未必有轻生者快,二来可能自己还没到对面,就已经死在了疾驰的车轮底下。
上次遇到这样紧急的情况,还是在半年前。
当时,陈思和轻生者位于大桥的同一边,快跑几步走近一看,对方面色发青,嘴唇发干流血,两眼无神,救下来后,他得知对方足足有半个月没吃好喝好了,每天就是想死。
眼下的情况,显然更糟糕。
陈思大脑短暂地懵了几秒钟。正当他准备躲过交警的耳目横穿马路时,中年男人抬手擦了擦自己胳膊上的灰尘,离开了原地。
一直尾随到对方走下大桥,陈思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幸亏只是虚惊一场。”
陈思在长江大桥上
这种恐惧常年伴随着陈思。这些年,他最害怕的就是有人从自己眼前(自杀)死去。“一旦出现这种情况,我就再也救不了人了,自己能不能挺过去都不一定。”
救人前几年,陈思每晚一躺下就做噩梦。梦里,被渣男欺骗的女人,无法给妻儿提供更好生活的沮丧男人,追求完美的知识分子,得抑郁症的高中生……通通在他的注视下坠入江底,随滚滚波涛而去。
每次惊醒,他都要被吓出一身冷汗,手脚冰凉。
南京长江大桥
这些噩梦并非毫无来由。
2003年的某一天,陈思曾在大桥上救下一名因丈夫出轨而想不开的年轻女子,当天下午,女子返回大桥,跳入江中。当时,陈思距离她300米,救助无果。
那天晚上,陈思一口饭没吃。也是自那时开始,他养成了喝酒的习惯。
“得喝上一点,才有勇气,有勇气去说,有勇气继续做下去。”
南京长江大桥
不同职业、不同年龄段、不同社会阶层的轻生者,赴死理由各式各样。但是,陈思发现他们有一个共同特征:
在意别人太多,关心自己太少,重细节,好面子,不够“自私”,不尊重自己内心的真实感受。
2019年盛夏,陈思在大桥上救下一个18岁的女孩,名为翠翠。翠翠家住农村,从小随爷爷奶奶一块长大,是一个留守儿童。
起初,翠翠攻击性极强,根本不愿意承认自己要自杀。陈思拽着她的胳膊往回拉时,她死命挣脱:“你干啥?是不是来看我笑话的?我跟你说,我不是要死!”
“我知道你不是要自杀,我看你裤腿上有泥,脏了。你过来,我给你弄弄。”
陈思的电瓶车
车上喷有“心理危机救援车”、“善待生命每一天”等字样
陈思略施小技,将翠翠拉回自己跟前来,“掌控”住她,又一同开车随她回家中走访。路上,陈思得知,翠翠刚结束高考,她考上了当地数一数二的师范大学,但根本交不起学费。
为了不成为家中的负累,她走上大桥,决心了断自己年轻的生命。
一进门,自尊心极强的翠翠就给爷爷奶奶跪下了,嚎啕大哭,嘴里连连说着“我给你们丢人了”。年事已高的老人见到失而复得的孙女,也很激动,三人抱在一起,哭成了泪人。
陈思说明身份后准备告别,老人扑通一声跪下,执意要将家中仅有的3只老母鸡送给他,还说“我这个孙女以后也是你的孙女”。
陈思忍俊不禁,心想“妈呀,我才多大”,嘴里还是赶忙安抚两位老人。
事后,陈思在微信朋友圈发起募捐,收到来自全国各地的善款,为翠翠筹得了一万多元的学费和生活费。
救人多年,陈思早就意识到,人在最困苦的时候,并不只会挣扎求生,也有可能确实会主动地放弃生命。生命并不只有承载宏大叙事的义务,自杀也并不一定有形而上的象征与意指。对那些轻生者的有意忽视,在某种层面来说是一种逃避。他人的死亡,不意味着声音的消失,恰恰是提问的开始。
关于救人的“起心动念”,陈思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应对媒体时,他的说法五花八门,有一个东西万变不离其宗:救人这事,总会让他觉得,生活很“甜”。
这份“甜”,源自童年邻居给的几块“糖果”。“我们那时候,哪有真正的糖果!其实就是白糖蘸馒头片!”
正在巡桥的陈思
陈思原名陈后军,系江苏宿迁人,出生于1968年,与大桥同岁。他成长于一个单亲家庭,年幼丧母,父亲身有残疾,打小就与年迈的奶奶在乡下相依为命。
在陈思的记忆里,奶奶就像是瑞典作家巴克曼曾在小说《外婆的道歉信》中写到的那个古怪又疯狂的外婆——出了名的话痨、爱管闲事,可又时时热心肠,与人为善。
这样一个跳脱的人,往往也是街坊邻居心中公认的、德高望重的“金牌调解员”。
幼时,每到农闲,奶奶便会带着年幼的陈思去帮助邻里乡亲调解纠纷,他打小就看着奶奶劝好一对对闹起矛盾来就要死要活的小两口。
陈思11岁那年,村东头的老李家庄稼颗粒无收,老李自觉家中困难至此、活不下去,准备喝农药自杀,被奶奶一把救下。奶奶劝人的功夫,老李的媳妇感激地将家中仅剩的几块馒头片丢进锅里炸了,撒上白糖,端给陈思当零食。
陈思自认是吃过苦的人,也干过不少“混账事”。小时候,他常吃不饱,嘴也馋,为了抢食,没少豁出命去跟人打架。面对生死,他打小就不恐惧。
儿时的经历和奶奶的耳濡目染影响了陈思,让他也成为了一个“爱管闲事”的人。
妻子和女儿,对此并不理解。
陈思和鲁豫合影
被救下来的轻生者,身边大多离不了人。陈思数度自掏腰包将他们领进附近的小旅馆进行陪护,每年搭进去好几万。临到女儿开学,他还要四处借钱,屡屡遭到妻子诟病。
时间久了,旅馆老板也怕他带人去住。做生意的,总怕“人死在里头,不好交代,也没法继续营业”。
无奈。陈思只好把救下来的人往家里领。
若是救回来男人,妻子就要住到姐姐家,若是救回来女人,陈思自己就要去朋友家借住。妻子最担心的还是女儿:“大人麻烦点还能将就,这些人要是有传染病,把女儿害了可怎么办?”
2008年,陈思的手机号码被印在全国版八年级中学生的政治课本上。霎时间,他的电话被打爆了,跑来家里堵门的陌生孩子不胜枚举。一张张洋溢着纯真的小脸蛋挤到陈思面前:“课本上说的事究竟是不是真的?你是天使吗?”
那一年恰逢女儿高考,也是陈思救人的“旺季”。别的家长忙着陪考时,他奔波在大桥、警察局和各色人等家里。女儿整日被闹腾得无法复习。妻子气极,扬言“再救人,就离婚”。
自打救人后,“离婚”绝不是妻子第一次提起。陈思家庭里的麻烦事,也是一桩接着一桩。
吵得最着急上火时,陈思拿话将妻子:“我一年能救下26条人命,你几辈子能生出来26个孩子?”
心灵驿站的窗外
在小说《外婆的道歉信》里,外婆是年仅7岁的小女主人公爱莎的超级英雄,是她唯一的朋友。在现实生活里,奶奶也是陈思的超级英雄,是为他遮风挡雨、让他得以吃喝不愁的大树。
“就算是超级英雄,也有失去超能力的一天”。小说的故事中,外婆最终因病去世,陈思的奶奶,也在2010年因病去世,享年86岁。
那一年,瑞典的一位导演不远万里来到中国参加奶奶的葬礼,以奶奶为原型拍摄了一个故事片。
陈思在朋友圈纪念奶奶
每次,曾被救起的轻生者打来电话,陈思总告诉对方:“不要再打电话来了,我明天就换电话了。”
事实上,18年了,他的电话号码从未换过。
在陈思心里,人都不该死。别人不需要感激他,只要自己有能力后,看到身边的人需要帮助时可以伸出援手,就算是对自己最大的回报。
善意就像是一颗糖果,生活的甜需要传递。
“做人当做君子”,陈思定会牢牢记住奶奶的这句箴言。
救人容易,救心难。
自2006年开始,陈思就发现,很多轻生者会反复自杀。他管得了一时,却管不了一世。他身上的能量有限,这个世界上也总会有“光之手”无法照拂到的角落。
自杀是一个世界性的课题。救下意欲自杀的人,不是一个“劝生者”任务的终点,而是起点。为一心求死的人搭建一个“心灵驿站”,让他们有处可去,拥有一个真正得以缓冲情绪的地带,是比单纯阻止他们自杀更重要的事情。
陈思的“心灵驿站”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陈思决定包揽下这一切。
他拿走妻子的存折,用里面原本打算买房的8万元在距离大桥20公里的大厂区租下一间平房,起名为“心灵驿站”。
房子每月租金400元。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房子里有四个单人床,有沟通疏导的空间,有独立卫生间,也有专门供女生使用的空间。
驿站前后吸纳了108位志愿者。这些志愿者当中,有教授、心理医生、在读大学生,也有好心的陌生人……他们把从桥上救下的轻生者接到驿站,提供吃喝,进行开导,逐渐形成了一套完善的流程。
“吃饭,喝酒,让他哭,控制手机,进行一对一心理疏导,请家人来接。”
轻生者们在这里少则会待上三五天,长则一年两年,这里成为他们真正“重生”的驿站。重新找到生活的意义后,他们再度出发。
15年过去,驿站几度易地,如今已搬到了一个两居室。
每到一个新地方,陈思从不敢去社区登记。“怕他们知道后不让住,我救的这些人万一出点什么事,他们也跟着胆战心惊的。”
心灵驿站的内部
采访结束后,笔者随陈思以及心灵驿站的两个志愿者去吃晚饭。席间,聊到陈思换新房子一事。他直言不讳:“我和家人方不方便不要紧,最要紧是得离驿站近啊!这样来回走动方便!”
陈思今年53岁,年纪已经不算小,聊起身上偶有的小病小痛,志愿者担心他的身体,劝他“能做多少便做多少”。他坚持不服老,说自己从未打算放弃这份“摆渡人”般的事业。
如今,在“小家”和“大家”的矛盾化解上,他也逐渐实现了某种平衡——在物流公司的工资每月5000块,一半上交给妻子充当家用,一半花费在心灵驿站上,拿来继续救人。
“已经是快60的人了,力气确实大不如前,如果不能顺利抱起一个轻生者,自己就会被推下去。但是有生之年,只要自己还干得动,就不会轻易选择退休。”
在《大桥日记》里,陈思曾记下这样的字句:
“有的故事随江水流逝。有的故事得以挽留,我便记在这本日记里。我希望自己是个编剧,续写这些故事,但故事(的走向)终将由剧中人自己把握。希望结局是美好的。”
注:图|昔央,文中除陈思外,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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