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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访谈】
采访整理:本报记者 舒晋瑜
文学是什么?是理想,是慰藉,是良药,是皇冠上的明珠,是心中熊熊燃烧的火苗,我们深爱着文学,但也深深知道,文学是孤独,是痛苦,是焦灼不安,是寤寐思服。
很多作家因为切身的体会,并不太希望子女从事写作。然而成长是无法左右的,才华和天赋同样无法遮掩。当他(她)们各自在文学的道路上逐渐成熟时,我们才发现,他(她)们背后熟悉的面孔。
本期采访的秦文君戴萦袅母女、沈石溪沈悦父子、常新港常笑予父女,均是儿童文学领域卓有成就的作家。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成长轨迹和创作心得,当我们把他们放在同一个话题下,更能发现文学在两代作家中是如何生根发芽,那些真诚又生动的文字,又是如何走进读者的心田。
秦文君·戴萦袅对谈
中华读书报:您与儿童文学结缘起因是什么?
秦文君:我1982年发表作品,处女作《闪亮的萤火虫》,写出来后,才知道是儿童文学,从那时候起,进入了儿童文学圈。我感觉幸福的,是自己从事儿童文学创作,写了70多部作品,而且也有了有趣的传承,我的女儿戴萦袅也走上了这条有意思的道路。
戴萦袅:母亲是儿童文学作家,家里藏书多,品种也丰富。我的父母对我读书一事,非常开明,认为博览群书,可以建立好的批判性思维。母亲还认为天下感觉灵敏的女性都有当作家的潜质。我四岁时,母亲把我即兴编的两首儿歌,拿给一家报纸,居然还发表了。严格地说,我第一本书是在上海文化出版社出的,写自己经历的童年生活,叫《话说我班男生》,不久,台湾民生报出版社出版了此书的繁体字版。
秦文君·戴萦袅
中华读书报:回忆一下您的童年阅读?喜欢读什么书?想过自己将来也会成为作家吗?
秦文君:我最早读的书,与那些梦,与文学,与冒险和想象有关。从小我和父母住在上海南昌路一幢老房子里,房子造了有百年了,古典,气派,客堂方方正正,能开舞会,那年代没人有闲情,客堂最终成了厨房。老房子有隐秘的传说,说有财宝隐藏在老房子的某一处。童年的心很微妙,这些有关宝藏的说法,令我遐想,做了无数个找宝的梦。后来父亲专门买了不少关于“找宝”的故事书送我,成了我的启蒙读物,日后才慢慢有了日积月累的阅读延伸。
小学三年级,我读了《苦儿流浪记》《洋葱头历险记》——小学阶段我读了包括《一千零一夜》等百多本书,记忆较深的有上海作家胡万春写旧上海的小说《过年》和《骨肉》等书。我同学的父母是开明书店的资深编辑,她家有很多外面找不到的“禁书”,全是三十年代的老版本,竖排,繁体字,插图精美。我向她借了好多书来读,安徒生作品插图本、《红楼梦》、马克·吐温的作品,《汤姆·索亚历险记》《汤姆·费恩历险记》等。
戴萦袅:识字后,我生活的重心转移到阅读上。读了大量的儿童文学,喜欢安徒生、王尔德的童话,安德鲁·朗格的《彩色童话集》,八岁起,我开始读《红楼梦》,在上外附中就读时,英语水平大幅提高,乐意读英文版的文学、历史读物。父母去国外出差时,我就请他们帮我买点英文书,像凯撒的《内战纪》、莎士比亚的《理查三世》、司各特的《艾凡赫》等。
中华读书报:创作灵感来自什么?
秦文君:我的不少作品来自于生活的馈赠,长久以来,我对女孩成长非常感兴趣,觉得蕴含了很多话题,也能生长出丰富的悲欢离合。一部小说是否取材于真实的人或事并不重要,作为小说作家,哪怕是面对最真实的生活,也会脱颖而出,营造所要的艺术境界,比如我当年追踪女儿成长而创作的《一个女孩的心灵史》,并不会停留在它是“母亲对女儿成长历程的忠实记录”这一层面上,它的价值不在于此,而在于对儿童心灵世界的不懈探索。
戴萦袅:写作的乐趣最早来自从幼儿园改编故事。那时我很会讲故事,经常要在全园面前表演。每次地上都挤着一大群小朋友,黑黑的、毛蓬蓬的小脑袋,充满希冀的眼睛望着我,我突然有了一种使命感。
中华读书报:创作的时候是什么心态?
秦文君:写作是沉浸式的,写作过程是心灵开放的过程,写得顺的时候,没日没夜地写,停不下来,甚至怕来不及写,那种喷发的状态不是天天有,但真好!找题材我都从特别感兴趣的地方开始,那样比较顺畅,记得我年轻的时候创作第一个中篇小说是写男孩子的,照理说写女孩子的东西更得心应手一点,天然一点。但我经常采访,有时男孩子问一个问题,让我感觉视角新鲜,不一样。
我写《男生贾里全传》也是因为一个男生的来信让我感兴趣,他信上说,秦老师你应该到我们学校来看一看,现在女孩子太凶了,欺负我们男生。于是我用小说塑造了双胞胎兄妹贾里、贾梅这两个艺术形象,他们的有趣故事体现出了“世上只有男生苦,没当过男生的不知道”。小说里男女同学成长的性别对抗里的那种起伏和不平衡,正是我感兴趣的。
戴萦袅:写作有感而发的多,兴趣为大,篇幅都比较长,写短的不过瘾。我起步的时候是写校园小说,曾出版《被磕疼的心》《矢车菊色的心情》《忘忧花开》等,所不变的是我自己的生活影子。幻想类的儿童文学作品,我一接触就收不住,彻底迷进去,比如我主笔的《“小熊包子”系列》已出版两季十本。
中华读书报:您如何看待中国的儿童文学市场?
秦文君:儿童文学的特质决定了它除了大人的推广之外,要想深入童心,还必须得到儿童的认同。儿童之间的“相传”比其他手段更有力量,一个班级有一个小孩为某本书的精彩感动,会迅速传播给其他同伴,即一传十,十传百。至于我,写作时是无条件地忠实于艺术构想,当然运用儿童文学的法宝:幽默、游戏精神、人文关怀,使它成为一颗健康、灵性的种子。它能结多少果子,要看土壤、气候了。唯一能掌握的,就是给好稿子找一家值得信赖的出版社。
戴萦袅:就像经济形势一样,儿童文学繁荣发展是好的,但是泡沫里,埋伏着许多风险。每个作者都有自己的天赋、能燃起激情的素材和题材,但不一定在于儿童文学。如果急于求成,被羊群效应牵着鼻子走,只会造成自己认知失调,也是对小读者不负责任的表现。
中华读书报:您希望给孩子们提供怎样的儿童文学?您对自己有怎样的期许?
秦文君:我投身儿童文学事业时间不算长,四十年左右——比起前辈差很多。为何能四十年坚持,是因为儿童文学是孩子寻找美,寻找幸福的百科全书——世上超越物质和功利的是信念和创造,儿童文学给人以这样的光辉。
戴萦袅:我觉得有三个关键词:画面感,想象力,丰富、深沉的情感。画面感即做到生动活泼,让小读者身临其境。想象力,和画面感很多时候不可分割,并不局限于幻想类文学作品。从现实的世界,进入文学的世界,需要乘坐想象的列车。如果说画面感、想象力是直观的,细节的,可以被小读者很快接受,那真正撑起文学世界的,其实是字里行间的情绪和感怀,是常读常新的。等他们长大,再把书读给自己的孩子听,又会有不同的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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