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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朱航满
提示
以上摘自朱航满新书《雨窗书话》(南京大学出版社,2021年10出版),原题《钱钟书翻译举隅》,现标题为本公众号另拟
厦门大学谢泳教授赠我新作《钱锺书交游考》,其中收录一篇《李慎之编〈钱锺书先生翻译举隅〉》,我很感兴趣。谢泳在这篇文章中介绍了他收藏的《钱锺书先生翻译举隅》,此系时为中国社会科学院副院长的李慎之于1989年6月编选,主要收集《谈艺录》和《管锥编》的英文中译。谢泳的文章重点谈论了李慎之编选此资料的动因和心态,认为“从这件小事中也可以判断当时李慎之先生的心情,这件学术工作中,寄托了李慎之先生对钱锺书先生的敬意,也反映了他们这一代知识分子的时代情绪。”
钱钟书与杨绛
可以说,谢泳的这篇小文章着墨更多的,其实更多是作为编者的李慎之。而也由此,使我对李慎之编选的这册《钱锺书先生翻译举隅》的内容更感兴趣。《举隅》为油印本,未公开印行。谢泳在文章最后写道:“因为这个材料并没有完整出版,从保留史料的角度看,应当找机会把它完整印出来,这对以后钱锺书研究也是有好处的。”然则,此文谢泳撰写已数年,但李慎之编选的这个资料并未出版。我求助于网络旧书店,也是收获寥寥。孔夫子旧书网曾高价出售过一册,另一个名为宣南书局的网上书店也曾进行过一个拍卖,并注明为“沈昌文旧藏”。
谢泳在文章中还写道,《万象》杂志1998年曾编过一册《万象译事》,刊发过《钱锺书先生翻译举隅》,且只是涉及《谈艺录》部分的内容,也是原编内容的四分之一。我很快在孔夫子上订购了一册《万象译事》,得以读到此编的《谈艺录》部分内容。《万象译事》对此文的编者特别注明为“李慎之,一九八九年六月”,而网上的拍卖的资料图片显示,《钱锺书先生翻译举隅》的编者署名为“中国社会科学院美国研究所,一九八九年六月”。在此编者按语中,李慎之写道:“钱锺书先生当代硕学,其博学多闻,覃思妙虑,并世罕俦。世人咸知先生通多国文字,顾先生鲜有译作,唯于著作中援引外国作家之语类多附注原文,学者于此得所取则。唯零金碎玉检索不易,爰特搜集成册,以便观览。后生末学得窥云中之一鳞,证月印于千江,则此轶之辑为不虚矣。”
中国现代以来文人论学作文,能够直接援引外国学者论著且自译为文者,钱锺书之外,印象最为深刻的是周作人。
这种在著作中援引自译外文资料,一方面显示出论者的眼光,很可能阅读的资料尚无他人顾及,另一方面也有论者的清高之处,不愿意或不屑直接采用他人的翻译成果。
《谈艺录》
需要特别注意的是,《谈艺录》系钱锺书青年时代的学术著作,而《管锥编》则系钱锺书晚年的著作,对读这两书的译文,也可见识钱锺书在翻译上的细微差别。
余光中在文章《论的的不休》中曾对钱锺书《谈艺录》中的翻译予以评论,他先引用了《谈艺录》增订本中的一段:“偶检五十年前盛行之英国文学史巨著,见其引休谟言‘自我不可把捉’(I never can catch myself)一节,论之曰:‘酷似佛教主旨,然休谟未必闻有释氏也’(The passage is remarkably like a central tenet of Buddhism,a cult of which Hume could hardly have heard.----O.Elton,A Survey of English Literature.)”余光中继而评论说:“这句话换了白话文来翻译,就不如钱译的文言这么简练浑成。
其实无论在《谈艺录》或《管锥编》里,作者在引述西文时,往往用文言撮要意译;由于他西学国学并皆深邃,所以译来去芜存菁,不黏不脱,非仅曲传原味,即译文本身亦可独立欣赏,足称妙手转化(adaptation),匠心重营(re creation)。”余光中精通英文,中文亦为圣手,评价钱锺书译文,堪称妙笔。李慎之编选《钱锺书先生翻译举隅》,也收录此条,但仅收休谟的“自我不可把捉”语。
在文章《论的的不休》中,余光中还论及钱锺书《谈艺录》的另一早年译文:“拜伦致其情妇(Teresa Guiccioli)书曰:‘此间白凡如故,我仍留而君已去耳。’行行生别离,去者不如留者神伤之甚也”(Everything is the same ,but you are not here,and I still am.InSeperation the one who goes away suffers less than the one who stays behind)。余光中继而论之:“这一句情话,语淡情深,若用白话文来译,无非‘一切如常,只是你走了。而我仍在此。两人分手,远行的人总不如留下的人这么受苦。’文白对比,白话译文更觉其语淡情浅,不像文言译文这么意远情浓,从《古诗十九首》一直到宋词,平白勾起了无限的联想、回声。
也许有人会说不过是一封情书罢了,又没有使用什么thou,thee,thy之类字眼,犯不着译成文言。其实西文中译,并不限于现代作品,更没有十足的理由非用白话不可;如果所译的是古典、至少去今日远,也未始不可动用文言,一则联想丰富,意味更浓,一则语法较有弹性,也更简洁,乐得摆脱英文文法的许多‘虚字’,例如关系代名词who,关系副词when,where,或是更难缠的of whom,in whose house等等。的的不休,不可能出现在文言里。”
《谈艺录》中还有钱锺书的诸多妙译。在《钱锺书先生翻译举隅》中,我最喜欢的,有两则,其一为:“得与其人一瞥面、一握手,胜于此等枯寒笔墨百函千牍也。噫!——兰姆(Charles Lamb)与友(Thomas Manning)书”,英文原文为:“O!One glimpse of the human face,and shake of the human hand,is better than whole reams of this cold,thincorrespondence,erc.”----Works,ed.E.v.lucas,VI,175.读这句话,不由得想到清人龚自珍的一句诗:“游山五岳东道主,拥书百城南面王。万人丛中一握手,使我衣袖三年香。”此中所论,意蕴甚是相当,亦可见钱锺书在《谈艺录》序言中所论:“东学西学,道术未裂;南海北海,心理攸同。”另一则我甚喜爱的译文为:“词意位置得当,文章遂饶资致。”英文原文为:“Grace of style comes from arrangement.”钱锺书的翻译,颇有将西方文论转化为《文心雕龙》的意味。对于一些英文词语的翻译,钱锺书也是令人称叹,如inspiration,译为“落笔神来之际”;再如ear pleasure,译为“悦耳”;还有mental fictions,译为“乱真”,等等。李慎之在纪念文章《送别钱锺书先生》中也曾有所论及:“现在时髦青年老爱挂在嘴边的‘解构’(deconstruct)一辞,原来还是钱先生应别人之请翻译的。”
我的老师陆文虎先生收藏的钱锺书研究资料十分丰富,发信问他是否收藏有《钱锺书先生翻译举隅》,他回答有电子版,随后便发来了《谈艺录》和《管锥编》两部分的译文“举隅”,其中《谈艺录》部分与《万象译事》刊载内容一致,而《管锥篇》部分共收录93条。我问陆师此部分内容与李慎之编选的《举隅》内容是否一致,他答说《管锥编》里译例很多,李慎之只是“举隅”而已。陆师还强调,除了英文,《管锥编》中还有德、意、西、法等国文字,故而由此略窥一二即可。陆师潜心“钱学”多年,编辑三联书店《谈艺录》,早年又曾编著《管锥编谈艺录索引》,故而对钱锺书的著作是十分熟悉的。读《管锥编》中的译文举隅,其中有两条我最喜爱。其一为:“The light lonely touch of his paddle in the water,making the silence appear deeper.”钱锺书翻译为:“孤舟中一人荡桨而过,击汰作微响,愈添毕静。”读此一段,佩服钱先生将西文翻译成了中国笔记小品,令人想起苏东坡和张岱,其中不乏一种特别的孤独之感;又如中国古诗之意境,令人想起唐常建的《题破山寺后禅院》,“万籁此都寂,但余钟磬音”,真可谓诗中有画,动静结合,意味深长矣。
管锥编
《举隅》中另一则《管锥编》钱锺书翻译,亦为我所爱。引用的原文如下:“Darkness came down on the field and the city:and Amelia was praying for George ,who was lying on his face,dead,with a bullet through his heart.(Thackeray,Vanity Fair,ch.32,ed,G.and K.Tillotson)”钱锺书翻译为:“夜色四罩,城中之妻方祈天佑夫无恙,战场上之夫扑卧,一弹穿心,死矣。”短短一句,经钱锺书翻译后,可视为一篇短小说,且极具画面之感,又如战争电影的蒙太奇切换,最后“死矣”二字,真真是无可奈何也。此亦令人想起唐陈陶诗《陇西行》:“誓扫匈奴不顾身,五千貂锦丧胡尘。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止庵在文章《春夜讲唐诗记》中因此诗有所触发,同样可以用来读解钱锺书翻译的这段文字,“那些春闺梦是暖暖的、长长的,太阳升起犹迟迟未醒,同一个太阳也照耀着具具白骨,而这曾是一个个年轻、强壮、用‘貂锦’装扮的漂漂亮亮的将士。一具白骨对应一处春闺,一位梦里人。我把这意思说与友人史航,他说,‘可怜’也是要乘以五千的。”
作者简介
随笔作家,文学评论家,中国作协会员,陕西泾阳人,现居北京。发表文章100余万字,见诸《读书》《书屋》《中华读书报》等媒体;出版随笔集《精神素描》、《书与画像》、《立春随笔》等7种;还曾编选《中国随笔年选》(2012-2020年)。
本文摘自其最新出版的《雨窗书话》(南京大学出版社,2021年10月)
《雨窗书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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