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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杨 职胜奇/摄

祖母是1995年农历九月初九去世的。那时候,我还在空降兵部队当战士报道员。那一天,我收到了一封和以往并没有什么两样的家信。我甚至都没顾得上在办公室里拆开来看。等到中午,回到房间,一看信才知道祖母去世了。信没看完,我就忍不住哭出声来。中午和下午,我一直没有走出宿舍,一边想着怎么办才好,一边不停地流着眼泪。那天夜里,我跑到营房后面的一座小山坡上,朝着老家的方向烧了一些纸钱。尔后,我没有请假赶回老家为祖母送终,也没有像别的失去亲人的战友那样戴上黑纱致哀,还是保持着良好的军容和精神姿态干着工作。

等到我来年休探亲假回去,祖母的坟前已长满了青草。祖母的坟是一座垒起的土堆。那天,姐姐陪着我在祖母的坟前转了好几圈。有首古诗说“下有陈死人,杳杳即长暮,潜寐黄泉下,千载永不寤”,以前我是体会不到诗里的悲凉的。绕着祖母的坟墓,想到一个看着自己长大的亲人,就如此地离去了,就永远地躺在这一座土堆之下,我止不住一把一把地抹眼泪。姐姐在一旁告诉我,祖母去世时,口里一直念着我的名字,直到最后一刻都没有闭上眼睛,最后还是穿寿衣的人把她双眼合上的。我心本已经碎了,姐姐一说,我再也忍受不住那种无法形容的悲痛,伏在坟前哭得气都喘不上来。直到这时,我心里才有失去亲人真正的哀伤。

部队里那几声哭泣,顶多是我一时一地的伤感,也为祖母,但也是为自己彼时彼地的心境。现在的哭泣才是最真切,才是真正只为祖母的。我心里生起了后悔。祖母去世那年,我完全可以回来的。我在团里宣传股当新闻报道员,不比在基层连队有繁重的战备训练任务,请假不方便。记得当时股长还要主动给我请假,让我回去。我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我口头上说的是因为工作走不开,内心里想的只是自己,害怕自己一回老家,再回到部队,宣传股就不要我了。那时,我刚刚从下面很偏僻、很艰苦的一个步兵连队调到团机关的宣传股。人地两生,新的工作没有开始,没有足够的成绩让人高看我一眼,机关领导对我也没有印象,我急于要在新的岗位打开局面,赢得他们的赏识。祖母好像就是专门为我定下她辞世的日子,我利用祖母的去世,表现了自己一个男儿有泪不轻弹,一心想着工作,为部队舍小家顾大家的军人本色。我真因此得到了团里的表扬,我不回去好像就是在等着这一声表扬。

在老家,在祖母的坟前,我感到了后悔,感到了羞愧,认识到了自己的虚伪和可耻。“自古忠孝不能两全”说的是事实,但也并不是时时刻刻都是忠孝不能两全。作为军人,对于亲人,特别是对于长辈,生不能尽忠,死难道还不该去尽一下孝吗?可是我们老是害怕别人说我们儿女情长,说我们家庭观念太重,事业心不强;老是害怕家庭拖住了我们在部队奋进的步伐,强忍着亲情,用不孝来博一个尽忠的名声。有时甚至明知家人身老病死,还装着多为部队着想的样子,总是用工作走不开,用“自古忠孝不能两全”的陈词滥调来安慰自己,宽解家人。其实,没有战争,没有大的任务,尽孝也还是有机会的。

我为此而愧疚,而自责。我写了许多忏悔的文字,烧在了祖母的坟前。我以为,这是我深刻的反省,我可以从此在心里原谅了自己。我本想借文字来轻松我的灵魂,可是文字却让我更加沉重。我并没有得到解脱。我很怀疑,自己当初真的就是因为这么简单的理由,真的就是只为争表现、图印象而不回来?这些虚伪的一面固然可以说明当年我不回来的原因,但这不是最主要的,不然,我也不会在心里记挂这么多年。坐在祖母曾经住过的旧房前,想起当兵前的一些生活,我发觉,我不回来,并不仅是因为部队忙,也不是因为自己想在部队干出个什么大名堂,要用尽忠不尽孝来标榜自己的事业心、责任感。而是在我心里一直有一股怨愤,一直在跟祖母赌气,她去世了我甚至都不肯原谅她。

祖母一生养育了六个儿子,三个女儿。我记事时,大伯父当上了村长,自己修了房子搬出去住了。三个姑妈都嫁给了工人,一个叔父抱养给了别人,其他几个叔叔都还没有结婚。在那个贫穷的年代里,祖母家的日子算得上是中上等。我爸妈虽也分家立户,但因为我们姐弟三人读书,也没有自己修房子,和祖母们住同一个院子里。

那几年生活条件还很艰苦。四川虽说是鱼米之乡,绝大多数农村家庭却连大米也难吃上。我们家是天天早上中午都是红薯一盆、苞谷面一碗、大米一把,混在一起煮一锅,然后就泡豇豆、泡萝卜吃。只有到了晚上,才可以用猪板油、猪大肠炼出油水来,吃一顿捞干面条(这可能就是现在四川渣渣面的做法)。一年四季,几乎天天如此。祖母则因为几个叔叔都没读书,加之姑姑们回娘家买的礼物,平常饭食就强过我们家百倍。每天一闻到祖母家的油烟味,我就跑过去。几个叔叔见我过去就不高兴,就说我长了一张好吃嘴。我根本就不会生气,也不和他们说话,只眼巴巴地望着他们的饭碗和嘴。只要有人说句话就爬到桌上去,有时他们还没上饭桌我就上去坐好了。多数时候是混上了,有时却混不上。他们说,你看,我们就做了这点饭,没你吃的了。这些话父母自然能够听到,说过我,也打过我。偏偏我又是一个不长记性,看不到眼色的小孩子,后来还是常常去。有时也就混上了一两口吃的。

我小学四年级那年,大姑妈把她的大儿子留给祖母带,她每月都寄钱回来。因为这个宝贝外孙,祖母家的伙食又比过去好多了。我再去,已经不比小时,脸皮也薄了,他们不叫,不给我碗,我就不上桌,在一旁假装着玩。开初他们还叫,后来却不叫了,自顾吃他们的,常常是我等了一会儿,自觉没戏就走开了。母亲也看出来了祖母的偏心,说她是嫌贫爱富,不让我们去祖母家。想想每回大伯家的孩子和姑姑家的孩子们来,祖母都要拿出糖果给他们吃,还给他们做一顿有盐有油的饭菜,而我们姐弟三人天天在祖母跟前晃,她却很少给我们吃这些东西。

我年龄也大了些,又学了些自尊,真很少去了。那年夏天的一天,母亲让我到祖母家去借一件东西,天太热,我不想出门,母亲却狠狠地叫,我不情不愿地去了。到了祖母家门口,他们正在桌上吃饭,有大伯父家的孩子和大姑家的孩子。见了我,祖母使了个眼色,小叔叔飞快地起身,端起桌上的一盘菜,几步走到了另一个房间。我清楚地看见那碗里是肉片炒西葫芦。那时农村吃肉是个稀罕事,只有家里来了显贵的客人,或者是过年过大节才能有肉吃,吃的也是自家腌下的腊肉。当时很多人家的腊肉也很难留到夏天,腊月里杀年猪,高高兴兴把肉熏好挂起来,以为能吃一年呢,可往往到春天插秧前就没有了。杀了年猪,多数人家在年前为了穿新衣,为了子女的上学得卖掉大部分,所剩就真的无几了。我们老家有句俗语就叫“三月四月青黄不接”,说的是吃粮,其实也是说吃肉。

所以,在当时夏天吃肉,也和现在一样,只有从集上买回来。当时一斤肉钱抵一年的盐钱,农村人谁买得起?能吃顿肉,好比现在中五百万的彩票大奖,人人都在想,却几乎没人能得到。祖母家也舍不得买肉吃,只是因为大姑妈家的儿子,姑妈说她儿子在家都瘦成高粱秆了,要祖母好好给他补补。祖母家人多,买三五斤肉还不够给几个叔叔吃,我去了,多一个人,叫我吃,好比雪上加霜;不叫我吃,又怕我父母听见了生气,除开藏起来,他们还有什么办法?这些道理是我后来才想到的,当时我气得根本就想不到什么,扭头就走了。

从此我在心里真是觉得祖母对我们太过分了。不就是因为父亲不是工人,不是村长吗?你叫我吃我还不一定吃呢,藏什么呀?我心里恨透了祖母的势利和小气。又怕父母知道了跟祖母吵,一直没有给别人说。事情很快过去,我以为自己早忘了。可是,越是想忘记的,越是常常想起,直至长大成人,我也没有从心里把祖母当作自己的祖母。平心而论,祖母对我是不错的。每年,她都把大姑妈家孩子穿的衣服偷偷地匀一两套给我。我上初中是到镇上的重点中学,每周回来总要向家里要上三块五角钱去交蒸饭的钱。我们家里姐弟三人都在上学,父母有时没钱给我,就把我支到祖母跟前,找她借。明知道有借无还,祖母还是把姑姑们给她的钱悄悄地给我。我在家不听话,挨父母的打,也是祖母来劝,来把我拉走。

可是,那件事我一直压在心底,一直忘记不了,一直消化不了,一直跟祖母亲热不了,原谅不了。祖母每给我一丝温暖,我就觉得她是在演戏,是惺惺作态,是要讨我的欢心和原谅。当兵第三年,家里写信来说,祖母病重,如我方便的话,就回去看看。我却想,她是祖母,上面还隔着父辈们那一层,再说她亲手带大的孙子、外孙们都没回去,我又不是她最心疼的人,凭什么要回去。没想到,这是祖母给我的最后一次见面机会。记得我当兵走那年,祖母送我,曾经说了一句话:“孙娃子,只怕你这一走,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当时祖母在哭泣,我却没有当回事。现在果然就是这样了。

我想,祖母去世的那一刻,看不到她唯一一个当兵的孙子时,她会以为她的孙子在部队真是很忙很忙,真是在做大事情,真是在为好前程而努力奔波。她绝不会想到我不回,却是因为一碗肉菜而耿耿于心,到她去世都想着报复,都想着要她心不安宁。也许,她早已记不得这件事了,就是她记得,她也会以为我年小不记事,早忘记了。她绝不会想到这上面来的。

我该忏悔,好好检讨我的小气与可耻的报复心。祖母却听不见了。祖母就在那个坟堆之下,老家时兴土葬,说是入土为安,祖母入了土,能“安”吗?一个在她眼里有些出息的孙子,从离开了家门就再也不回去看她,她去世都没有为她披麻戴孝,她离开人世,他却没有真心的哀悼,她知道了会想些什么?就是今天,他的忏悔,也许又是一篇矫情的文字,明天就会随着流光而黯淡。虽然他会时时想起,会时时说忏悔,可是,去的去了,活着的忏悔又给谁听?

有人说,人的记忆像是一根线,线随着年龄的增长而生长。而且不知不觉中就打下了结。线拉得越长,拉得越紧,结就会变得越来越小,越结实。我不知道,在我近四十年的生命究竟打下了多少个结。但我知道,像祖母去世这些心结,已经成为我人生中解不开的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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