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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嗲井,是以我父亲的名字命名的,十里八乡的父老乡亲,都这么亲切地叫,是对父亲一生最入骨的肯定。
十里八乡的父老乡亲,亲切地将这口井命名为“绍嗲井”。 图/苏哈醒
绍嗲井就在我家正大门偏左点的路旁。井不深,深约两米,纯净、清澈见底。记得我念小学的时候,屋场里人生活用水都是用的北边那一口井,住在南边的邻居每天打水都要绕好大一个弯。我家是整个屋场南侧方向第一户,父亲就盘算着在自己家南侧也挖口井。一是自己生活用水方便;二是也给乡亲提供个方便,挑担水免得围着屋场转个大弯。
但挖井时地理环境、位置都受制约。井前是水田,井后是四米多高的土墈,黄泥巴土结实,铁板锄头挖去,锄板会被挖得打折,有时一锄头下去,锄头还会在结板的地面跳动,费力。更要命的是土被挖起来后没地方倒。那时,父亲就穿着草鞋往山上倒,屋后山大,父亲高度近视,为倒土时还挨了屋场里人的拳脚,说他往山上倒的土,下大雨又会流下来损坏庄稼,非要父亲倒向山背的土坳坡,父亲无奈只得担着土送往山顶过坳,倒一担土,往返四里多路,山上生生让父亲踩出了一条弯弯曲曲的山路。
父亲胆小,被欺负后默不作声,但他看准的事儿却不言放弃。他只将土运往山顶,再往背山方向倒,路程远,土方多,整口井挖成一共运走土方80多方。按每方36担土计算,父亲整整挖运了2880担,如按每担四里多山路,父亲所付出的努力不由得你不佩服!
那时是大集体,父亲白天做工,晚上队里不开会才能挖井。父亲挖井时我年龄不大,屁颠屁颠地跟在他担土的背后,借助着月光往山上走,又从山上往山脚下走,走了多少轮回我记不咋清楚,但父亲受的委屈我却知道几分。
挖井时,屋场几个粗壮汉子不准父亲动土。原因是屋场正南方向挖井不吉利,二是原本就是屋场倒破磁碗,瓶渣、废砖渣的废弃场地,在这里挖口井,以后杂七杂八的东西往哪里倒,骂父亲私心重,只图自己方便,借口是土又会溜到田里,损坏农作物。
父亲挖成的这口“绍嗲井”,多年来便利了许多邻近乡亲。 图/苏哈醒
那时,挨拳脚是父亲的家常便饭。比父亲小半个头的民六哥(我按辈分称呼)是父亲儿时的伙伴,每每他打父亲就是晚上坐在半山腰等父亲倒土返程,窜上前不分青红皂白,就是两个耳巴子,口里恶狠地嚷着:绍嗲伢仔呀!我今后的破磁碗往那里倒?
父亲从不争辩也不还手,继续赶自己的路。我胆怯地跟着,又回头望一下跟在背后的民六哥。
父亲就暗暗地说,不看人家,人家屋里人多势众,让他出口气就好了的……
井挖了多长时间,我印象不深,但井成形成状时,特别是那井底喷出一串串水线时,我惊呆了,白花花的清泉泛起清澈的水珠,一个劲地往上蹿。
井基本竣工,那天晚上,父亲找了几块石头垫在井口旁边用于方便踩脚担水,谁知看热闹的人群中,一个小孩不慎被井边石头绊住了布鞋,牛仰马翻倒在地上,民六哥得知后,又给了父亲一顿拳脚。“都是你这个祸害惹的祸……”
“绍嗲井”近况。图/苏哈醒
绍嗲井,井水清澈见底,冬暖夏凉。冬天水面热气腾腾,夏天凉彻骨杆,夏天喝口井水心里清凉清凉的,自此,十里八乡,久负盛名。
绍嗲井并非十全十美,最大的缺陷就是水不满井口,这让老爹苦了一辈子。
屋场有邓氏七老八十的孤寡老人,父亲总担心她会掉到井里,背负不起恶名,每周定时替她送上两担水,还有易氏的老人,60多岁就患病痛,做不得体力活,若是因喝点水闹出人命,也是……这两户的水就让父亲给包揽了。
父亲因这口井挨骂成了家常便饭。那时候,生活水平低,男子汉大都光着脚进出,每逢下雨天,父亲就到烧砖的窑棚里扒几担窑渣子铺在黄泥巴路上方便挑水人,过路人立马说“绍嗲人真好!”可过几天了,天一晴,窑渣子扎脚,民六哥又骂,“绍嗲恰哒饭冒卵事,害死人……”
记得,我十二岁时,对此出言不逊已心生不满,开始反抗了。见民六哥骂我爹的娘就顶了回去,你骂我爹就骂我爹吧,干吗骂我奶奶!我爷爷奶奶抗日死的晓得不?民六哥就低着头,再不吭声,等他担着水转过墙角,他又来了劲,“妈妈的,绍嗲屋里出了个土匪崽子,惹不起了……”!
乡里乡亲每每经过“绍嗲井”,都会想起那些往事。 图/苏哈醒
绍嗲井还有一怪,不足五立方水的井,井水能供400多人用。即用即满,却从不损水。
记得,1974年,队里来了200多人的地质队,在后山挖壕沟、搞勘探。他们傍晚洗凉水澡,任你尽兴使用,井不少水。带队的队长对这口井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见我小小年纪能帮队里记工分非要我陪他住一晚,其实,他是想从我口里得到更多关于父亲的故事。
当晚,他问我,小屁股,这井是你老子挖的,我连忙点头。
“不简单呀!百多方土哩,运这么远,你爸是个角儿”!
地质队撤走时,这位当过团长的队长破天荒地弄了包水泥在井边抹了砂子。
临走,这位队长摸着我的头,“我来了大半年了,没见过你老子,看了你的记工簿上写的字,我从你的身上看到了你父亲的影子……!”
井挖好后,北边那口井就没有人再用了,整个屋场130多号人几乎没有人烧过开水,夏天、冬天家家拿个竹把勺子勺口井水喝,吃了年饭也是一个把缸勺水喝,几乎喝了几十年。附近的乡砖厂,建中砖厂,枣树砖厂300多号民工几乎都在这里担水喝。
绍嗲井,是让绍嗲受罪的井。民六哥就说,“绍嗲是木匠造枷自作自受”。此言一点不虚。
1978年,父亲修铁山水库,因采石爆破,不幸倒在血泊中,左脚高位截肢。半年之后稍好,担心两位老人吃水出差错,他一手提一桶水,一手扶把椅子,一步一挪,坚持为两位老人送了十多年水。
之后,淘井,怕石头上的青苔打滑伤人,洗涮石头上的青苔成了父亲的家常事,哪怕他残疾了也跪在那青石板上,一遍又一遍地洗涮着,从未间断过……
看着这口井,回忆起父亲许多事情。 图/苏哈醒
1990年,父亲去世,方圆几里路的人都来拜奠,爬起来就说,绍嗲是个好老人家……
父亲病故后,令我震惊的是民六哥一反常态,端把椅子坐在灵柩前,守了一天一夜,饭不吃、烟不抽,声泪俱下。“绍嗲!你怎么说走就走了呢,我打过你、骂过你、你三岁冒爹娘,冻过、饿过,我伸巴掌打你,你身强体壮高我半过头,从冒还过手,动过嘴,我骂过你爹娘,你咋不骂我是个没教养的哈醒仔呢?我亏欠你哟,光那口井,屋场那个冒沾你的光……”
“来!你爬起来,扇我一耳巴子,我保证不还手……”民六哥的疯言疯语,让我欲哭无泪……
近几年,屋场吃上了自来水,家家也习惯烧开水泡茶喝,但有些年长者,依旧来提井水泡茶饮用,她们总说只有喝上绍嗲的井水,才感觉特别地爽口……
前几天,去奇家采访,一位七十多岁的爷爷探问,你屋场那口“绍嗲井”还在么?绍嗲井水好喝呀,我长几十年没见过这么好的井水,只想偷过来。原来,他读高中,在绍嗲井喝过水。他说那井水清甜的呀,奶奶吩咐他每天带个瓦吊壶藏在田墈下,傍晚放学回家带壶水回来,奶奶烧茶后,一个屋场都闹沸腾了,谁不夸绍嗲井水好喝啊……!
前年,我闲暇之余修筑了井墈,为安全起见,后又增加了护栏。今年年底,横在家门口的井护栏像个直条条未穿衣的孩子,感觉怎么看都不对劲,请几个油漆工在护栏上喷了漆,感觉就舒服多了。
我闲暇之余修筑了井墈,为安全起见,后又增加了护栏。 图/苏哈醒
绍嗲井,古井情深惠乡梓。如今面貌一新的绍嗲井立静卧在家门口,左看右看也有了几分精神。乡村干部见状调侃我,还是保住了啰?我一旁偷着乐。
我想,这也算是一种告慰父亲的在天之灵吧……!(文/苏哈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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