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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德国某地的一所房子里,男子坐在沙发上,手捧一个记事本,微笑地念上面的文字:
“我在一个名叫Bremen的酒吧里遇见了Levi,我看了她一眼,然后邀请她跳舞。当后街男孩的Everybody响起时,我突然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
男人接着念:
“她有美丽蓬松的金发,带一点波浪卷…”
女人微笑着看了看男人,补充了一句:
“‘我’还是一位心理学家…”
一大早起来念记事本,是德国男子Daniel Schmidt的日常。
他不是特意跟另一半分享过去的甜蜜点滴,而是因为,
如果不念记事本,他压根不知道自己是谁,在哪里,
身边这个微笑的女人又是谁。
如同电影《记忆碎片》的现实版,Schmidt每天一大早起来,就把头一天的经历忘得一干二净。
他的记忆,只持续六个小时…
这样的日子,源于几年前的一场车祸。
2015年2月14日情人节那天,Schmidt开车去给妹妹送东西,在一条路上遇到了堵车的车流,Schmidt的车恰好排在车流末尾。
忽然,一个七座的商务车从后面快速冲了过来,商务车里坐着一大家子人,开车的司机完全没有注意到前面堵着一个长长的车队…
商务车以80公里的时速结结实实地撞了上去,一声闷响之后,商务车里多人受伤,Schmidt当场被撞到失去意识,被直升机紧急送往医院。
Schmidt身体多处受伤,尤其头部伤势严重,
在ICU待了两天以后,Schmidt终于醒了过来,他四肢完全无法动弹,整个人表情呆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当然,类似的场面在交通事故造成的头部创伤里很常见,普通人经过一阵子调养,身体各方面功能也会逐渐恢复。
Schmidt苏醒之后,也在医生的帮助下恢复身体各部分功能,先是可以活动四肢,下床走路,过了一阵后,他的语言能力恢复,能开口说话了。
然而医生们还是发现,Schmidt的长期记忆几乎完全丧失:
他不记得家人和朋友,甚至不记得自己是谁。
就连一直陪伴在身边的女朋友Levi,他也看着她一脸困惑地发问: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对Levi刚刚怀孕一事更是毫不知情:
“什么?我俩在谈恋爱?还有一个孩子?”
医生们经过诊断后最终发现,Schmidt的大脑有一部分永久受损,丧失了长久记忆的能力,只能记住六个小时以内发生的事。
他的大脑如同一台出故障的电脑,每六小时就会被格式化一次,所有记忆彻底清除,一切从头开始…
不管怎么,生活终归要继续,为了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下去,Schmidt开始学着电影《记忆碎片》里的男主一样,把重要的人和事都写在记事本上,每天翻看一遍或者几遍。
于是就有了本文开头的那一幕,Schmidt一大早起来翻看记事本,“复习”关于自己的一切:
我是谁,我在哪儿?
女朋友长什么样?
我俩是怎么认识的?她是干什么的?
我有哪些家人和朋友…
一开始,Schmidt十分不适应,虽然一大早“复习”了很多信息,突然失忆的情况还是时有发生。
有一次他出门去探望朋友,遇到路途上堵车,等了一阵子之后,他的“六小时记忆储存卡”突然满了,Schmidt立刻忘了出来的目的:
“我是谁?我在干嘛?要去哪里?”
至于错过巴士,爽约饭局,忘记关水断电,那就更常见了…
后来Schmidt有经验了,他出门会带上一大堆记事本和记事贴,遇到“突然失忆”的时候,马上翻看记事本,就知道此刻自己是谁,该干啥了。
当Schmidt只剩下“六小时记忆”的能力后,生活改变最大的,莫过于他的女朋友Levi。
对Levi来说,虽然每天和Schmidt朝夕相处,却要经历好几次“从头开始恋爱”。
每一次Schmidt突然失忆后,他都会经历一个从满脸狐疑看着Levi,翻看笔记本后又一脸惊喜的过程…
每天清晨,Schmidt会坐在女朋友身边,打开记事本,回忆一遍两人从相识到相爱的过程,每当这个时候,女朋友总会露出幸福的微笑。
周遭熟识的朋友和邻居也会露出羡慕的表情:
每天都能经历男朋友爱上自己好几次,简直不要太浪漫…
然而,身处其中的Levi却会露出一些担忧,她每天都在担惊受怕,害怕某一天Schmidt失忆以后,突然再也不认她这个恋人…
Schmidt也理解女朋友的担忧,他开始改变记事的细节来让另一半放心,
过去他只会记下看到了些什么,做过了些什么,
现在,Schmidt会详细记下自己的那些感受,例如:
今天陪女朋友去XX散步,去了树林的深处,牵手走过了溪流,我觉得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了…
当然,因为“六小时记忆”的特质,Schmidt也能体会到一些常人不能有的幸福:
他不仅能忘记一切烦恼,还能选择完全不带走它们——不记录下来。
他说,有时候一天里遇到了不愉快的事,如果不是特别重要,他会选择不记到记事本里,这样六小时一过,烦恼彻底清除,再存到脑海里的,大多都是开心的事了…
尽管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也有一些意想不到的好处,Schmidt依然在努力接受治疗,试图变回正常人。
因为“六小时记忆”的背后,有一些永远无法弥补的东西:
那就是Schmidt对身边人的漠视。
Schmidt承认,因为不记得超过六小时的人和事,所以,无论女朋友,同事,家人,陪伴了自己几小时还是一周,他都没有任何感觉,会不自觉地释放出一种陌生感和疏离感。
这样的疏离感,会让包括女朋友在内的周围人感受到一种深深的失落…
有时候,Schmidt看自己和女朋友一起旅游的视频,会感动到落泪,但只是像看一部关于自己的新电影一样。
这种时候,女朋友Levi就会感慨道:
“每当我们一起看过去的点滴,他的表情告诉我,这只是我一个人的回忆,他完全无法共鸣,无论喜悦还是悲伤…”
Schmidt也坦言,现在的身体状态下,他一个人生活或许会更容易,更快乐一点。
因为不记得自己的痛苦,也不用分享和记忆另一个人的悲伤。
然而,即便两个人的日子很艰难,他依然选择跟Levi生活在一起。
因为在Schmidt看来,没有了痛苦,也就没有了一半的生命,而最重要的是,遇见Levi是他的生命里最美好的事。
或许他的记忆永远不能再恢复,但他会在每一个六小时的记忆清除后,一次次地记住Lev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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