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童话故事-童话爱情故事长篇讲给女友
晚清的张之洞大人,学识很厚,挺有原则。他搞洋务,偶尔也犯拧。比如,他曾让路孝植拟个文案,看见里头有“健康”二字,不高兴了:说觉得“健康”二字,乃是日本名词,用之殊觉可恨!
路孝植不慌不忙回答:
“名词”这个词,也是日本名词,用之尤觉可恨!
张之洞一愣:嚯,没想到还有这一出呢……
电话、商业、情报、象征、客观、航空母舰、干部、暴走、达人、人气……诸如此类,都是日语流入中文的。现在这玩意有个说法,叫做和制汉语。
只是我们日常用习惯了,就不太觉得这是外来词了。
话说,外来事物进入中国,自然有个对应的词。
古代中国人图俭省,习惯这么起名字:西域来的,都给个前缀,叫“胡什么”,比如胡瓜、胡豆、胡萝卜、胡椒、胡桃、胡饼,那都是西边来的。
如果是海外来的呢,就叫“洋什么”,比如洋烟、洋葱、洋芹菜、洋芋,那就是海外发来中土的。
西边是胡,东边是洋,分门别类,各安其所。久而久之,大家习惯了,不会觉得这是外来的。
如果哪天你说,我给你弄个外来菜式——胡萝卜丝洋葱拌土豆,肯定让人觉得,这哪跟哪儿啊?
因为我们已经默认,胡萝卜洋葱洋芋,都是我们的东西了。
什么样的外来物和外来词比较触目呢?那往往体现为音译。
几年前翻海明威《流动的盛宴》时,我为难过一件事:
海明威在巴黎喝cafe au lait,lait是法语牛奶。
这该翻成“牛奶咖啡”,还是“欧蕾咖啡”呢?
这是小事,但想起来,有好些东西,是因为采音译不直译,显得很洋气。
比如意大利语牛奶latte,译成拿铁——拿铁咖啡就这么来的。
比如意大利语macchia,弄脏——Macchiato就是玛奇朵咖啡。
比如意大利词尾加ino,是“小”的意思,复数是ini。意大利语面包是pane(题外话,法语是pain,西班牙语是pan),加个ini,就是panini“帕尼尼”。
如果拿铁改叫意式牛奶咖啡、帕尼尼改叫意式小面包……感觉情调、氛围连带价格和销量都会打折?
反过来,如果菜单上面包改叫布瑞德,炸鱼薯条改叫飞絮奇普斯,是不是溢价还能高点:
“请问您的飞絮奇普斯,是要搭配玛悠内丝酱还是凯曲亚葡酱呢?”——嗯,日语就这么搞的……
比如鼻烟这东西,英文叫snuff,清末大家都好闻这玩意,就给起个译名叫“士那夫”,纯是音译。词也不算好看。
烟草tobacco,在菲律宾种得甚好,中国士大夫听了,按字索音,就译作淡巴菰,这就属于用心了,比士那夫好看多了。乍看字眼听读音,会以为是种清新淡雅、适合熬汤的菌类。
咖啡,英语写作coffee,读音更接近“柯非”;法语Café,跟汉语里“咖啡”俩字更像些;其本源是阿拉伯语的 ???? :这玩意读音像是“咖哇”,“植物饮料”。但“咖啡”俩字,的确比“柯非 ”、“咖哇”好听又好看。
粤语许多翻译比较随意。比如把salmon翻成三文鱼,把sandwich翻成三文治,很容易让人疑惑:三文治和三文鱼有没有远亲关系?
粤语里某种水果叫士多啤梨,不知道的会以为很神秘,细一看是草莓,再一想就明白:strawberry,直接音译过来啦。
葡萄牙人拿来做早饭吃的煎蛋omelette,粤语里叫做奄列。当时的上海人则,用吴语念做杏利蛋。
欧陆面包toast,广东人叫做多士,上海人则翻成吐司。
上面这些是很明显的外来词,不提。
非常有趣的是:
有些外来词音译得很贴很顺,以至于我们都不觉得是音译了。
像摩托、可乐、引擎,很少人会去想这些还是外来词翻译过来的。
更微妙的是,有些外来词,就像胡萝卜洋葱似的,已经进入我们的文化,让我们意识不到是外来的了。
比如,唐僧所穿的袈裟,其实是梵文?????。
莳萝最初来源,则是波斯语。
比如我们熟悉的琉璃,段玉裁注解《说文》时说得明白:最初叫璧流离,“胡语也”。也是外来语。
比如我们日常吃的葡萄与苜蓿,都是出西域带回来的。《汉书》都还分别叫做“蒲陶”和“目宿”。
有些特别不明显,比如印度有一种墓式建筑,?????,stūpa,中文翻译很多,其中一个翻译是卒塔婆,慢慢就成了塔——中国的佛塔,就这么来的。只是现在说起来,宝塔、佛塔,没人会觉得那是印度来的了:那不是我们中国人自己的吗?
类似的,读《封神演义》的诸位一定好奇过:闹海的哪吒有两个哥哥,金吒,木吒。按排行,他该叫水吒,为啥叫哪吒?
因为哪吒其实也是印度来的。说多闻天王俱毗罗有个儿子,名字大概类似于Nalakūvara,在中文的翻译,叫做那吒矩钵罗,或者那吒俱伐罗。南宋时一度被叫做过那叱太子,后来就演化成我们所知道的哪吒了。
好多东西,就是这么不知不觉间,融入了我们的文化。
所以乍看之下,当代中文因为外来文化浪潮汹涌,导致外来语颇多,大家会大用日语中的词汇如“人气”,会用英语词汇“我get不到你的笑点”。
但稍早一点,如上海话“十三点”,如雪茄,如吐司,如三文鱼,如拿铁,也都可以追溯到外来语。
更早一点,如塔,如袈裟,如和尚,如葡萄,如苜蓿,如哪吒闹海,也都是外来语。
只是已经深入我们的语言习惯,大家不会为此觉得诧异了。
实际上,车站的站,好歹的歹,这种特殊的用法,也与蒙古语相关——现在也都成了中文的一部分了。应该不会有人觉得,“啊你不要不识好歹”这句话,是在讲蒙古话吧?
这么说可能不太让原教旨主义者愉快,但世上生命力旺盛的语言,从来都是海纳百川兼容并包的。
许多的泾渭分明和天差地远,其实只存在于我们的想象中。世上的彼此融汇与交流之频繁须臾不休,实在没法子,也没必要,特意划清界限,尤其在我们这个时代。
甚至自以为纯粹古老的语言里,都夹杂着我们习以为常的外来语呢。
比如,我们都熟悉的,觉得很可以代表中国民族风味的歌,《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茉莉这个词,也是外来的:出自梵文???????,读作malika。
但现在茉莉这词,也已经完全融入中国文化了。不会有哪位长辈说咱们喝个茉莉花茶,大家说哎哟,您怎么喝外国人的茶?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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