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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财经国家周刊》记者 敖祥菲
很多人说,互联网行业的高光时代,过去了。
从数字看,的确如此。
11月下旬,海外上市的中国互联网公司相继发布第三季度财报,它们的市值随之蒸发,最值钱的10家企业,总计蒸发了超过850亿美元。
面上的消息也不那么积极。
年关将至,不少互联网公司传出大幅裁员的消息,个别公司还宣布启动在纽交所的退市工作。
互联网创二代们已经静悄悄地陆续“退休”,至于那些曾经叱咤风云的一代互联网大佬们,回想一下,你上次看到他们的名字,是在什么时候?
中关村夜景 图/图虫创意
与此前的十多年相比,如今的互联网行业,显得异常低调、沉寂。一些人自我调侃,“躺平”了。
低调、沉寂的不只是大佬们,在一些媒体的报道中,那些在互联网行业的年轻人,也在喊着“躺平”“划水”,甚至提前退休。然而,他们真的能躺平吗?
最近,我们找了一些互联网大厂的“年轻人”,聊了聊他们的近况,也顺便向他们发出这个“灵魂拷问”。
我们来听听他们的故事和回答。
刘莉
某互联网教育公司HR
“刚到新公司两个月,‘双减’来了”
90后刘莉,今年5月来到这家互联网教育公司之前,已有好几年的管理经验,管理团队最多达到40人。
正因为她在前公司有丰富的培训经验,来到新公司后,开始尝试做HR(人力资源)工作,新公司邀请她过来做一条业务线的招聘负责人。
选择进入互联网教育行业,除了自己看好,还与个人选择有关,她的小孩正好处于学龄前学英文阶段。不承想,刚到新公司两个月,“双减”来了。
7月24日,《关于进一步减轻义务教育阶段学生作业负担和校外培训负担的意见》印发,这一意见及相关政策,被简称为“双减”。
接下来,刘莉在公司的遭遇就极具戏剧性了,本来她和团队要为公司招聘新鲜血液,谁承想,这位新进入教培行业的招聘HR,瞬间变成了帮老板裁员的HR。
短短几个月内,她团队的10余位同事全被裁掉,部门只剩下她一个“光杆司令”。招聘的业务肯定不做了,她自己也主动要求转岗,做回自己熟悉且擅长的运营岗。
图/图虫创意
“在这种情况下,肯定不敢‘躺平’啊。”她告诉我们,好在她抗压能力强,学习能力强,不怕吃苦,不觉得现在的变化发生在自己身上是什么不幸。刘莉从2012年就进入北京的互联网公司,一直热情高涨地在互联网公司干着。
好消息是,她的年薪从上家公司到这家公司时翻了一倍,目前也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这或许也是她不敢躺平的另一个原因,老板赏识、信任,还不得继续创造价值?
“再说现在外面也不好找工作,我还是继续在这里干着吧。”她每天依旧乐颠颠地开车去上班,晚上八九点回家,碰上加班时候,到家大都10点往后,孩子早已睡着。她的工作作息并没有因“双减”而改变。
“我是个很简单的人,每天去公司,除了吃饭、休息的时间,就一直工作,直到下班。”中午她也不去公司楼下吃,都是带饭去公司,热热饭吃了、休息一下就接着工作。
她的周末也过得简单,一般就在家附近遛遛娃。中午,她还会和孩子小睡一觉,这个短暂的午休时间,才是这位互联网人真正躺平的时候。
张亮
曾梦想当职业经理人的某大厂员工
“进入大厂,遇到‘大小周’取消,消费降级”
张亮是1987年生人,他大学一毕业就进入互联网公司工作,在多家互联网公司辗转后,今年2月面试成功进了一家业内颇有知名度的大厂,收入比起刚毕业那会翻了好几倍,却很快遭遇到公司宣布取消“大小周”。
所谓“大小周”,即一直有着加班文化的互联网公司,提倡员工单休和双休间隔循环,即隔周周日上班,周末薪水是平日工作的两倍左右,这样一个月就多了两天两倍工资的“工作日”。
这也是很多年轻人愿意到这样的公司上班的原因之一:年纪轻轻要在大城市站稳脚跟,就得牺牲一些休息时间,多工作。
图/图虫创意
眼看着好不容易宽裕一点的收入如今又锐减20%,张亮也不得不接受现实,每月还要按时缴纳房租,他直言,开销的确减少了,没有那么多冲动消费了。
“我以前的职业梦想是当一名职业经理人,至少能在大公司管理几十号人,如今我的梦想是享受当下,过好每一天。”
这俨然一副想要“躺平”的姿势,不过也与他自身的职业经历和人生阶段有关。但说起工作来,他依然毫不含糊。
他告诉我们,由于这一年互联网行业的变化,他在平日工作更加注重国家政策的学习以及对舆情的监控,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敏锐。
另一位进入互联网大厂两年多的年轻人也说,最初选择这家大厂也是因为公司给的薪水高,如今最大的变化是薪水变低了,跟行业拉平了,不过现在行业大环境如此,她也不敢贸然离开现在的公司和职位。
她说,虽然工作很忙,行业很卷,虽然自己挣的四分之一都交房租了,但她依然热爱生活,有时会在忙碌的工作之余让自己偷个懒,每天晚上睡觉前会想把更多的心思和时间给到生活。
“心态上没有发生太大变化,依然活着干,‘死’了算。”她说。
李聪
从传统行业逆流进入互联网的“年轻人”
“不会糟到哪里去,目前还挺好”
与今年不少从互联网公司拿到赔偿金、被裁员的年轻人相比,李聪已经非常幸运了。他在传统行业的国企工作了13年,今年“逆流”进入互联网大厂,成为一名互联网“新兵”。
为什么选择在35岁的“高龄”跳槽到年轻的互联网大厂?爱读书、爱思考的他其实基于自己的专业和成长路径深思熟虑了一番:
首先,他凭着之前的努力已在原公司完成稳步上升,估计接下来的上升路径不会像前十几年那么快,他学到的“三浪叠加”理论给他指出了“从传统企业到平台企业,再到智能型企业”的事业发展路径,他此前只有一份工作,仅实现了第一步。
其次,虽然现有环境下,很多互联网公司在缩减很多岗位,但他的专业技能在目前环境下的互联网公司恰恰是大有作为的,此前几年就一直有猎头在试图帮公司挖他。
于是,在今年这样的政策和经济环境下,李聪在9月大踏步迈进了互联网公司。
谈及在新东家感受到的最大不同,李聪说,在之前的传统企业里,要开启一个项目,要上上下下全面想周到了再做,而在互联网公司里做项目可能事先没有考虑那么细,先做,边做边改,小步迭代。
“这可能跟互联网公司做产品的思路是一样的,有不好的体验再改进。”他说,此前预想到的传统企业和互联网公司在为人处事方面的不同,他都基本设想到了。
尽管在他进入新公司的这两个多月,公司和行业都处于重重压力的时候,但他并没感觉到有什么消极、气馁的氛围。
“可能因为互联网人的乐观态度,总觉得事情不会糟到哪里去,大家都照旧忙碌开展着工作。至少我从传统企业跳槽到互联网公司的那份积极性没有被打击,目前还挺好的。”李聪说。
在我们联系上他的头两天,他都因为手头上的项目从早到晚忙到九点多才结束一天的工作。比起以前在传统企业朝九晚六,如今平均每天多工作3个小时,而因为跳槽,收入增加了60%,还能在通勤路上继续听书、学习。
得失与否,都在个人。
图/图虫创意
徐欢欢
某互联网投资机构投资人
“投资环境不好,阶段性‘躺平’”
6年前,徐欢欢从媒体行业转型到投资机构做投资的时候,还是有一番雄心壮志的——不是来自多少财富的实现,而是来自个人成就感的满足:进入这行,一定要投出一个明星项目来。
此后的几年,她也是为这个梦想而努力的,她查阅很多资料、见很多人,不断学习投资领域、所研究行业的新东西,结合经济背景,分析行业走势,陆续帮老板投出一些自己得意、公司也满意的项目来,并有了十来人的团队。
现在,那个“一定要投出明星项目”的梦想不是必须的了,她还是会继续看投资项目,找优秀的人,但心态有了些许变化:不强求、无所谓,“想投出一个上市公司的事,也是可遇不可求的”,但还是会把分内的事做好。
徐欢欢对事业期许的内心转折显然与互联网大环境、投资环境发生的变化同步:如今谁都知道投资环境不好,投资退出渠道变得更复杂。搞投资的只好阶段性“躺平”,更准确的词是——歇着:搞搞研究,寻找下一个赛道。
但说着想“躺平”,实际却躺不平:作为项目投资者,徐欢欢这段时间趁机把以前投资过的项目梳理一番。“以前可能更注重在投资环节,现在也要系统梳理一下投后管理这块了。”
一边学习、寻找新的投资赛道,一边系统梳理以前投过的项目,是心态“躺平”后的徐欢欢目前的工作重点,从某种角度来说,这依然是投资行业的工作常态。
心沉下来也有好处,阶段性“躺平”的这段时间里,她可以有更多时间来关注自己的身心了,不只是为自己,也为了以后更好地实现梦想。
(应个人要求,本文采访对象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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