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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的冬季依旧水汽亮足,潮湿的风有种沁骨的冷。在寒风中站了半小时后,我终于等来了公交车,在它刚刚停稳打开车门时,我便大跨步上了车,麻利地投布、转身,快速扫看残存的空座位,锁定了仅剩的一个座位,快步走向它,最后落座。我朝着手心吃了口气,然后搓搓手,再活动活动冻僵的脚趾,长针了吃气,心想总算是活过来了。
生在我身旁的人突然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我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猛地回头盯着他。这张脸逐渐和记忆中的人重叠,我脱口而出他的名字,说完才后知后觉到应该叫他表哥的。他点点头,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似地笑了笑。我问他要去哪里,他说去补课,他问我去干什么,我说回家。寒暄完后,我们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是曾经无比熟悉的人多年没见后,突然再次相遇后的尴尬。我上一次见到他,似乎还是上小学的时候。
我和他在同一所小学上学,又因为两家离得很近,所以每天放学我妈来接我时,也会顺便把他带回家。他跨坐在电瓶车后座,我蹲在前面,二十分钟的车程中,妈妈与各路交警斗智斗勇。他只比我大一步,并且女孩儿发育比男孩儿早,所以当时我和他差不多个头,身体正是抽条的时候,却只能缩在电瓶车置脚板上的一小块儿地方,为此我没少发出抗议,但全都被妈妈如数打回。因此,记忆中找没少子难他,例如在放学出校门后故意不搭理跟在我身后的他,又或者在他坐上电瓶车后用他能听到的声音嘀咕一句“怎么又要带他”。我知道他的性格木,对我明目张胆的恶意有些迟钝,不管我如何地欺负他,第二天再见时,他还是会跟在我身后,傻乎乎地喊我妹妹,尽管我从来没叫过他哥哥。
只有在冬天,我才会心甘情愿地忍受狭小的空间,和他一起回家。因为只有在冬天,他的妈妈才会推着烤炉,来校门口卖烤玉米。我总是会带着他一起来到烤炉前,甜甜地喊一声“小姨”,然后收获一根冒着白色热气的、同样是甜甜的玉米。我和他坐在马路牙子上,用烤玉米捂手,等着一辆从乐边来的电瓶车,追赶着落日,把我们送回西边的家。
后来他毕业了,紧接着我也毕业了,再然后他搬家了,我们的家、初中分别占据着城市东、南、西、北四角,在日复一日的忙慷中,我们也消磨了对彼此的记忆。我只能偶尔从妈妈口中得知他们家的消息,比如他中考成绩不错、小姨终于开了间店,夏天卖水果,冬天施琶许也是从他的妈妈口中得知我们家的近况,比如我中若失利、我妈在她的第七次机动车驾驶证考试中取得了全面胜利。
公交车到站的报播声把我拉回现实,该下车了。我提前走到车门朝后看了一眼,二中他挥挥手,顿了顿,还是说了句:“哥,我先走了。”他连忙点点头,也笑着冲我挥挥手。下了车后,迎面又是刺骨的寒风,我裹紧了围中打算快步走回家,抬头时忽然看见不远处有商贩在卖烤玉米,我突然很想吃一根烤玉米。卖烤玉米的大叔说他在这儿买了很久了,我有些惊讶,因为这里是我每天回家的必经之路,但我却从来没有注意到。
拿着有些烫手的烤玉米,我坐在一旁的马路牙子上,烤炉边暖烘烘的让人越发不想站起身赶路。天空中铺满了红色的晚霞,太阳一点一点往下落,我感觉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被剥离了、随着太阳-起下沉,好像是渐行渐远的人,是已经结束了很久的童年。
我知道这次不会再有从东边赶来的电瓶车,我得自己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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