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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圣皆过影,良知乃吾师”出自儒家圣人王阳明的晚年作品。
终明一朝,诗歌文化并无大显,一是官方思想压制,另一方面则是朱子理学成为官学,国人思维逐渐哲学化、逻辑化,甚至教条化,在北宋之后诗歌创作热情和心意凸显都相对暗淡、低调下来。毕竟要“存天理,灭人欲”,作为欲望在文字中的最高表达,诗词受到冷淡化处理,是一种显而易见,但是大家都不说破的文学规则。
没有情感喷薄的诗歌形式,自然无法与唐诗宋词相比较。
诗在这个时期,大体上已经成为了王安石年轻时期的那种认识——诗词,不过是末技罢了。
诗歌只是文人用来表达自己想法的一种工具。
唐宋之时其实也是如此,但是唐诗注重表达感情,宋诗注重说明道理。后来的诗,作用就更偏向于工具,再没有对诗歌本身的发展和突破。
这也是为什么王阳明写这句诗的成因——这是他的心学宣讲偈子。
王阳明在承续朱子理学和陆九渊心学的过程中,提出“心即理”,用朱子的“格物致知”中的“知”加上一个“良”字来指代理学中的“天理”,实际上,“良知”就是“天理”。
“致良知”、“知行合一”是新儒学的方法论。心学最大的成就是在理学各门派提出的“存天理、灭人欲”的本体论基础下,解决了到底该如何做才能“存天理”的问题。
朱子的“格物致知”求于外物,王阳明在“七日格竹”后产生了疑问,并逐渐转向陆九渊的心学,从佛教“明心见性”中找到启发,逻辑自洽地构建了一套“求诸内心”,“明心见知”的“致良知”方法。
在“致良知”的基础上,才能做到“知行合一”。他的修养论的核心就是“致良知”,而并不是“知行合一”。
“致良知”是王阳明心学的核心,即求之于内心的悟“道”之路,而“良知”,就是“天理”、“道”,只不过不同于道家之道,佛家佛性,理学天理,心学的“良知”是个人内心的反射,因为个人而生发,因为个人而存在,也因为个人而寂灭。
作为理论建立者,在诗词这种工具中不断强化宣导自己创建的学问专业词汇,那是习惯和自然。
《长生》就是这样一首作品。
当然他的写作动机,一开始并非就是要宣讲自己的哲学理论,毕竟诗歌的初心都是有感而发。
明嘉靖五年,西南民族土司制度达到顶峰,但是朝中官员都能看到这种用封赏建立土司独立王国的政策,长久必然动摇朝廷根基。所以在边患稍缓的时候,改土归流就被提上日程,并逐渐试点。改土归流,就是改变土司制度,把土地交给流官管理。
这种封建时期针对少数民族的土改激起了巨大反弹,广西田州、思恩府发动叛乱,史称“思田之乱”。
嘉靖七年,五十二岁的王守仁,前有剿灭民变之劳,后有平定叛乱之功,以他的资历身份,在当时的朝廷来说,是唯一人选。但是他因为身体抱恙多番推辞,却被朝廷拒绝。他只得勉力而为,两年后叛乱平定,在奏请没有得到朝廷批复的情况下便动身北归,病逝于途中。
很显然,王阳明对自己的身体状况非常清楚,知道自己不久于人世。这是一种感觉,一定要浪漫成圣人的先知先觉,也未尝不可。
生存和死亡的问题,在哲学家王阳明的心中,肯定是考虑过无数次了。
在奉命出征的途中路过常山,他以抱病之躯写下这首《长生》,估计也是深有感触吧:
长生徒有慕,苦乏大药资。
名山遍探历,悠悠鬓生丝。
微躯一系念,去道日远而。
中岁忽有觉,九还乃在兹。
非炉亦非鼎,何坎复何离。
本无终始究,宁有死生期?
彼哉游方士,诡辞反增疑。
纷然诸老翁,自传困多歧。
乾坤由我在,安用他求为?
千圣皆过影,良知乃吾师。
这是一首压平水韵“四支”部的五言古风。不算很长,也并不难懂。我们不必纠结格式,只看意思。
“长生徒有慕,苦乏大药资。
名山遍探历,悠悠鬓生丝。”
长生只是一种空想,这世间根本没有灵丹妙药。曾经走遍名山寻访,直到两鬓变白也一无所得。
王阳明年轻的时候,曾沉迷于道家思想。甚至在结婚的当夜,也和道士去论道,第二天岳老子才把他抓回去。“长生”本来就是道家的追求,随着年岁的增长和身体每况愈下,明知长生之想虚空,但作为人类的底层意愿,不可磨灭。
一位儒学圣人,该如何面对这无法阻挡的死亡到来?
“微躯一系念,去道日远而。
中岁忽有觉,九还乃在兹。”
心中想着长生,那就离悟道越来越远。人到中年却忽然顿悟,返老还童的灵药原来一直在心中啊。
前两句讲的是佛家的“发心”,却用来解释道家的长生。三家贯通,正是王阳明的学问根源所在,但是他的重点还是在于儒家理学,兼理学、心学之长。中年顿悟,自然是指自己龙场悟道了,悟到了心学真谛。可为什么心学真谛就是返老还童的“九还”呢(九转还魂丹)?
“非炉亦非鼎,何坎复何离。
本无终始究,宁有死生期?”
这种长生妙药不用丹炉也不用煮鼎,更不需要算卦问神。心学法门和道一样无始无终,又哪里会有死亡和生存的问题?
儒学圣人在这里学庄子偷换概念(这个以前在讲《庄子》行文中提到过),王阳明迅速地把因为人之将殁而产生的死亡恐惧,生存留恋,借用长生方法阐述,偷换到心学的核心理念。
其实心学理论的无始无终,和人的“长生”有没有关系呢?从世俗观点来看,这完全是两回事。但是王阳明认为悟了心学,那就是掌握了长生之道——这里可以说是精神上的突破和思维方式的切换,但是在我等俗人看来,这就是概念偷换。
“彼哉游方士,诡辞反增疑。
纷然诸老翁,自传困多歧。”
那些江湖术士的理论多么可笑,越是神神鬼鬼、遮遮掩掩越是让人生疑。许多长寿的人,自以为找到了长生之道,其实因人而异,缘由各不相同,难以找到相同的途径。
这里是指出招摇撞骗之徒,以及那些现身说法的长寿之人,他们的理论要么是骗人的,要么就是囿于自己的认知无法真正看透“长生”的真相。
如今这种人尤其多,把“心学”、“阳明学”神化成能够解决所有问题的指导思想,其实无非一是自己认知不够,二是别有所图。
“成功学”就是典范,为什么我们说那些课程上的人不是傻子,就是骗子?
因为傻子相信“自传”,而骗子“诡辞”,两厢一结合,又有“诡辞论点”,又有“自传论据”,自然有更多的傻子上当,而大多数人其实是抱着看笑话的态度,因为“反增疑”。但是从概率学上来说,他们通过这种方法迅速地排除非目标客户,锁定“大傻”实施骗术——他们只要产生效益,并不在乎被笑话。
就好像那些低廉的电话骗术,你以为他们可笑,但他们大海捞鱼,只骗相信的人便已经吃得脑满肠肥了。
这四句,王阳明是通过对世俗中对长生追求的乱象批判,来说明自身理论的正确性。
“乾坤由我在,安用他求为?
千圣皆过影,良知乃吾师。”
内心蕴涵着宇宙间的乾坤变化,还需要另外寻求解除困惑的东西?历史上无数圣人只是过眼云烟,良知才是我们人生真正的导师。
转来转去,最终就是告诉你,“数风流人物,只看今朝”。
今朝的长生法门是什么?入我心学,让良知“天理”成为你真正的导师。遵循天理,顺势而行,“致良知”,而后“知行合一”,你就能真正长生不老。
其实这首长诗,从肉体的感觉,讲到生死如何面对,再提升到心学理论推广,从正面来看,是王阳明悟透天理、淡看生死的箴言(王阳明挺喜欢做这个的,他有太多的金句),但是我们转念一想,这不也是对死亡的无奈?
毕竟谁都不可能超脱出自身的局限,像诗中做的概念偷换,从逻辑角度考虑,其实是诗人对现实的接受——对死亡快要到来的接受,才会偷换到精神世界的永恒。
王阳明确实是做到了,他在心学上的创建,在事功学上的建树(其实名声更多来自事功),让老百姓,千百年的文人都记住了他。
在文化、文学、历史、哲学中,王阳明是“长生”的。
他秉行自己的理论,心中毫无芥蒂,对死亡也等闲视之。在临死之前,他的弟子们问他有何遗言,他只说了八个字:
此心光明,亦复何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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