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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伍子胥灭楚鞭尸 申包胥搬兵复国

发动一场大的战争总得找个“理由”，为自己理直气壮地选择一个合适的战机。公元前506年，楚国攻打已经归附吴国的小国——蔡国，这就给了吴军伐楚的一个很好借口。

这蔡国本是周王室后裔，处在楚国的北面，长期以来遭受楚国的欺凌，曾经几度被迫向东迁都。蔡昭侯在位时，楚国令尹子常敲诈他的宝物，遭到蔡昭侯的拒绝。子常的欲望没有得到满足，就制造借口兴兵伐蔡。蔡国向晋国求救，未得到回应，转而向吴国求援。

阖闾早在几年前就想攻打楚国郢都，当时被孙武劝阻：“民劳未可，且等待最佳时机。”这次蔡昭侯找上门来求救，阖闾立刻召来伍子胥和孙武商议，问道：“你们以前劝我不可攻郢，说时机不够成熟，这一次如何？”伍子胥听了点点头，说：“可以了！现在的楚国政治腐败，民穷财尽，对各小国苛索无厌，还将蔡、唐两国国君扣押好几年，强行索取了贿赂才肯罢休，贪得无厌已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如今楚国已经不得人心，眼下蔡国终于不堪其扰，欲奋起反抗，这无疑也是吴国伐楚的一次绝佳机会。”

孙武也建议吴王道：“楚国由于长期争霸中原，战争不断，弄得民疲财竭，如今的楚国表面强大，实则外强中干。我们可以联合长期遭受楚国欺凌的蔡、唐两国一起攻楚，这样可以增加取胜的把握。”阖闾采纳二人建议，重用孙武为大将，伍子胥、伯嚭为副将，准备联合蔡、唐两国，大举伐楚。

再说长期处在被欺压地位的蔡国和唐国，对楚国早已是深恶痛绝。见吴国使者来商议，二话没说就表示：坚决同意！蔡国的君主蔡昭侯还把自己和大夫的儿子，送到吴国当做人质，以表明自己叛楚的决心。

蔡、唐两国虽小，但居于楚的侧背，加之州来、居巢、钟离这些战略要点也都早被吴军占领，这就为吴军避开楚军正面，从其侧背作深远的战略迂回提供了有利的条件。孙武在深入研究了吴、楚之间的地形之后，以“避实击虚”为原则，确定了千里破楚的进军路线，选择了以柏举（今湖北省麻城市）为决战地。

一切准备就绪，吴王阖闾便打起兴师救蔡的旗号，并亲自挂帅。同时以孙武、伍子胥为大将，胞弟夫概为先锋，共计三万人马，乘船沿淮河开进，目标直指蔡国。

大军开到淮河时，孙武下令，弃舟登岸，沿陆路开进。三千五百名精锐的吴军作为先头部队，昼夜兼程，越过楚国北部的大遂、直辕、冥厄三处险要关口，渡过清发水，直抵汉水东岸，威逼郢都。这条线路不仅避开了楚军主力，而且有利于沿途合唐、蔡之军攻楚。可谓是来势汹汹，完全出乎楚国的意料。

子常见吴军来势凶猛，不得不放弃对蔡国的围攻，回师二十万人马防御本土。双方的军队，隔着汉水对峙。子常的副将，是左司马沈尹戌。

沈尹戌，楚庄王曾孙，是个贤德而又具有远见之人。他曾对楚平王大修宫室，长年征战，提出了“息民五年”的建议；也曾为伯郄宛蒙冤被害一事鸣不平，并告诫子常要严加处理，最后得以处死费无极、鄢将师；同时他还关注吴、楚战局，认为楚国内政混乱，对吴国战争节节失利，之后肯定有亡国之祸。

此时面对来势汹汹的吴军，沈尹戌向子常建议道：“大人可带领主力坚守汉水西岸，正面牵制吴军，我立刻去方城，调集那里的主力部队偷袭吴军的后路，烧掉他们的船，毁掉三关，切断他们的归路。然后我们两面夹击，一定能大败吴军。”

这显然是个相当专业的建议。吴军人少，楚国地大，一旦归路断绝，那就等于是汪洋中的一条小破船，倾覆只在早晚之间。当年烛庸和掩余就是前车之鉴，可以说是直指吴军的要害。

子常同意了尹戌的意见。可是，在沈尹戌出发后，大夫史皇的一番话又使子常改变了主意。史皇指出：“吴国多是水军，楚军则多是用皮革包制的战车，因而不宜在水中久浸，我军利在速战。而且楚军人多势众，还在本土作战，速战也是最好的。沈尹戌的拖延迂回战术显然不是最好的。再说了，如果沈尹戌把淮河吴军船只毁掉，再回军阻塞三关隘口，截断吴军退路就会独得战功，声望就会盖过以静制动的令尹您。”

子常不愧是个贪官。贪财不说，还贪功贪利。听了史皇的话后，他不禁动起了歪脑筋，最后决定放弃已经制定好的计划，而是决定率领主力渡过汉水。依托大别山和小别山列阵，准备与吴军决战，以独揽战功。

再说孙武开始见楚军久久对峙不战，便推测到楚军可能会调集军队来夹击吴军。当他正在策划如何诱使楚国过河决战时，手下向他报告说楚军即将渡过汉水与吴军决战。孙武顿时大喜过望，赶紧指挥军队在小别山摆出一副决战的架式，准备大战一场。

吴军与楚军刚一交战，孙武就指挥吴军佯败后撤，从小别山到大别山，孙武都指挥吴军边打边退，引诱楚军一直追到了预定的决战地——柏举。

撤退期间，两军短暂交锋三次，楚军都没占到便宜。他们既疲劳又轻敌。孙武认为决战的时机已到，于是指挥全军列阵，准备交锋。

阵势刚刚列好，阖闾的弟弟夫概已经迫不及待。他说：“子常这人，贪婪不仁，属下的将士没有愿意给他卖命的。我们不如主动攻击，这样楚军一定溃逃，然后我军主力再随后追击，一定能大获全胜！”阖闾听了，觉得过于冒险，没有采纳夫概的建议。

夫概却以孙武的兵法为依据，坚持自己的主见。他回到自己的营盘，对手下的将士说：“身为人臣，应当见机行事，不一定非要等待命令。咱们拼死一战，一定能攻破郢都！”说完，他命人擂响战鼓，带领手下五千人马，突然直扑子常的中军。

夫概的判断丝毫没错。子常遭此攻击，猝不及防，而周围的人马，并不积极救援。孙武一见，立即挥动令旗，吴军主力也加入其中，发起了猛烈的攻击。

一场血战，楚军大败，大夫史皇当场阵亡。丧师辱国的子常见大势已去，不敢回去面对楚王，匆匆向北逃往郑国。剩下的残兵败将，也纷纷丢盔卸甲，转身南逃。机不可失，孙武随即指挥大军，紧追不舍，在湖北安陆县的清发河，追上了楚军。他们毫无斗志，正准备渡河。阖闾生怕敌人渡河溜掉，打算发起进攻，而夫概的意见再次与吴王的意见相左。他说：“困兽犹斗，何况军队？不如等他们渡到一半时再攻击！”

夫概的这个意见，也是参照了孙武的《孙子兵法》上所谓的“半渡而击”这套战略。果然，吴军依计而行，再度获胜，然后继续追击。这一次追上楚军时，他们刚刚做好饭，还没来得及吃。一见敌军的旗帜，他们哪里还顾得上吃，拔腿就跑。吴军呢，正好省去了埋锅造饭的麻烦，从容不迫地吃好饭，然后追上楚军，又把他们打了个稀里哗啦。沈尹戌听到这个消息，连连顿足，赶紧回师增援，可惜终因寡不敌众，最后兵败自杀。

沈尹戌的死，几乎是柏举之战中楚军最大的损失。他是楚军最具将略的高级将领，水平远远超过子常。可惜，他的官儿比子常小，只能服从外行领导内行的大局，屈居其下，结果身死国辱。就这样，吴军五战五捷，最后攻破郢都，赶得楚国国王惊慌失措，东奔西逃。楚宫大夫臣子四散，权杖玉玺、后宫佳丽、深宅府第、家室眷属全都扔下了。

胜利来得如此容易，开进郢都的吴国君臣全都“对号入住”，君王住君王的宫殿，霸占他的嫔妃；大夫住大夫的府邸，也侵占其夫人。吴王阖闾和他的将领士兵们，骨子里的凶残荒淫暴露无遗，一个个犹如堕入了荒淫无度的深渊。孙武力谏吴王，这样不行。阖闾听后只一笑了之。夫概骁勇善战，战功盖过充当先锋的吴王公子夫差，两人为了争夺楚军统帅子常的宅第，差一点相互开战。孙武一看，满心嫌恶，一个人悄悄离去。

伍子胥带着满腔仇恨杀回故国，一心要报杀父灭族之仇。然而他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仇人楚昭王，悲愤难平的他最后把楚平王从坟墓里扒了出来，鞭尸三百，以解痛恨！此时的伍子胥不再是一名深谋远虑的军师，而是一名心胸狭隘，行为过激的复仇男。上行下效，人性的残暴在这一刻得到彻底释放。吴人索性放火烧毁楚国粮库，砸毁楚国重器“九龙之钟”，满城烧杀抢掠奸淫，郢都顿时成了人间炼狱。总而言之，一切全都乱套了。

听到这个消息后，伍子胥的老友申包胥非常气愤，他托人给伍子胥传信，指责他说：“您复仇的方式，太过分了吧！人巧固然能暂时胜天，但说到底还是天胜人。过去您是平王的臣子，北向侍奉过他。现在竟然这样侮辱死人，难道就不怕天公降怒吗？”伍子胥说：“我现在的情况，好比已经日暮时分，但路途还很遥远，所以才要倒行逆施！”

伍子胥和申包胥曾是好友，伍子胥借助吴国之力，践行了灭楚的豪言。申包胥身单力薄，并没有因为伍子胥的友情而忘了囯恨。他说：“你伍子胥能使楚国灭亡，我申包胥也一定能使他兴起！”他的办法跟伍子胥一样：申请外援，站到巨人的肩膀上去。伍子胥的巨人是东边的吴，申包胥的巨人则是西边的秦，因为昭王是秦国的外甥。

楚国无道有目共睹，尽人皆知，所以秦国也不想蹚这道浑水。秦哀公推脱道：“您先去驿馆歇息，我们商量商量再说！”申包胥说：“我们的国君正在远方逃难，尚无安身之所。我们作臣下的，怎么敢贪图安逸呢？”说完，跪倒在秦国的朝堂之外，放声痛哭。

申包胥整整哭了七天七夜，其间水米未进。秦哀公大为感动，说：“楚国虽然无道，但有这样的臣子，实在是难得，难道还不应该复国吗？”说完，立即答应派兵。

申包胥痛哭秦廷，终于借来兵车五百乘。秦兵联合楚军，跟吴国打了几仗，互有胜负。但长期客场作战，态势显然对吴军不利。随着停留的时间越长，吴师的作战姿态也由主动转变成了被动。吴师在郢都的野兽行径遭到了楚人的强烈反抗，平民百姓对吴军和阖闾恨之入骨，不惜与之拼命，以致有一夜阖闾换了五个住处。

楚人群起与吴师斗争，吴师在楚国的腹地滞留的时间越长久，遇到的麻烦也就越多，这让吴王阖闾很是恼火。而这时，夫概出阻秦军又失利兵败，阖闾终于忍不住，狠狠地责怪了夫概一番。前面说了，夫概是个很有个性的人，这时再次表现了自己的主见——一气之下，回到吴国，自立为王。

前方未定而后院起火。而此时，吴国南边的越国也趁火打劫，向吴国发起进攻。阖闾只得放弃已到手的楚国，收兵回国，腾出手来对付夫概，重新夺回政权。夫概兵败后，走投无路之下，只得跑到敌国——楚国去避难。一位胜利的英雄，转眼间向自己打败过的敌人举手投降，寻求庇护，真可谓悲哀之至。而吴国的军事家孙武也失踪不见，他何时离开，因何而离开，谁也不知道。

吴师黯然退兵东归后，楚昭王在秦国的帮助下回到郢都，重振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