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离婚买的房子算夫妻共同财产吗?买的第二套房是否属于夫妻共同财产?
编译自《初刻拍案惊奇》
01
成化年间,一个名叫文若虚的苏州人,生来聪明伶俐,管他什么玩意儿,基本上一学就会,琴棋书画吹拉弹唱虽然不精,但都懂点,小时候看相的曾说他今后要发大财,而他自恃有才,便“不十分去营求生产”,渐渐坐吃山空,眼看祖上传下来的家业即将花光,这才有些着急,见人家做生意赚了不少钱,便也想做点生意。
那些上等的,“金面精巧”的,上面拓了些名人字画,竟能值数两银子;
中等的也有字画,只不过是有人假冒的名人作品,也能值点钱,这种事他自己也做得来;
下等的扇子,就既无字也无画了,只能卖几十钱,利薄,但能薄利多销。
置办好后,他就选了个日子,装箱运到北京,期待着赚它一笔。
不料那年自交夏以来,北京就天天下雨,很凉快,人们不需要扇子。
秋天来了,虽然更用不着扇子,但有那装B的,要买一把苏州扇子,袖中笼着招摇过市。
终于可以开张了,可是打开箱子一看,文若虚叫苦不迭,原来那些扇子都受了潮,扇子上的胶墨化了,粘在一起揭不开了,用力一撕,东粘一层,西缺一块,上面有字画的值钱货,全都成了垃圾,送人都没人要,剩下那些没字画的,倒完好无损,可是不值钱。
那以后他无论做什么,基本上都以失败告终,不但自己亏本,把合伙人也害了,人们给他起了个绰号,叫他“倒运汉”。
几年后,家产彻底败光,连讨老婆的钱都没有。
但他能说会道,说话有趣,又很乐观,能逗人发笑,所以人们也不讨厌他,就当能给他们带来快乐的活宝,出去玩耍都爱带上他,他也就东一天西一天地混着日子。
02
附近有一些经常到海外做生意的,领头的名叫张大,一共有四十多人,合了伙到海外做生意,即将启程。
文若虚知道后,心想我一生落魄,没什么生计,跟他们去看看海外风光,也不枉到人世间走一趟,估计他们不会拒绝。
正想着,恰好张大朝他踱来。
张大名叫张乘运,专做海外生意,什么奇珍异宝都认得,而且为人仗义,肯扶持人,乡亲们叫他“张识货”。
文若虚把他叫住,谈了他的想法,张大两说连个好,我们在海船里面寂寞得很,老兄你若能去,在船上说说笑笑,日子就不难过了,估计兄弟们也很欢迎,不过我们都有货,老兄你却没有,空跑一趟没意思,待我跟兄弟们说说,多少凑点银子帮你,置办些东西才好。
文若虚刚道完谢,张大就去了。
张大刚走,就过来一个瞎老头,是个算卦的,文若虚从身上摸出一个钱,叫瞎老头算算他的财气,瞎老头说:“此卦非凡,有百十分财气,非同一般。”
文若虚想,我只是想到海外去见见世面,混日子罢了,又没带货,哪有什么财气?就算有财气,也发不了财,这瞎老头真是瞎说。
正想着,只见张大气呼呼地走来,原来除了两个好的弟兄,其他人都不肯帮,只凑得一两银子,根本办不了货,“你去买点水果船上吃吧,不过你放心,船上的日常伙食,我们管了”。
文若虚连声道谢,也不嫌少,接了银子。
把银子给他后,张大就急匆匆地走了,边走边叫他收拾收拾,很快就要开船了,文若虚说我没啥收拾的,随后就来。
一两银子,买点啥好呢?文若虚边走边想,正好看到有卖橘子的,心想这一两银子可以买一百多斤橘子,在船上既能解渴,又能分一些给弟兄们,答谢他们助我之意。
03
文若虚用那一两银子买了橘子,用竹篓装了,雇了一个闲人,和他的行李一起挑到船上。
众人见了,拍手取笑:“文先生宝货来也!”
文若虚羞惭无地,忍气吞声上船,哪里好意思提橘子的事。
船在海上开了几天,到了一个名叫吉零国的国都,只见“人烟凑聚,城郭巍峨”,好不繁华!
一到目的地,其他人都各忙各的去了。
人人都很高兴,因为他们又将大赚一笔——中国的货物运到这里,至少有两三倍的利润,换了这里的货物再运回中国,也是如此。
他们之前都在这里做过交易,各有熟识的经纪人、落脚处和翻译等,只有文若虚没来过,也没货,就留在船上看船,人生地不熟,也不敢走动。
呆得无聊时,忽然想起橘子,自从上船后就没打开来看过,会不会烂掉了?趁现在其他人都不在,不妨打开看看。
这样想着,文若虚就叫水手从舱板底下翻起来,打开一看,上面好好的。
里面的呢?也好好的吗?他索性把橘子倒出来,摆在甲板上,满船红灿灿的,阳光一照,远远一看,仿佛万点火光,一天星斗,岸上的行人,顿时被吸引了过来:“什么好东西啊?之前怎么没见过?”
其中一个愣头青模样的,也不管能不能吃,挑了一个,掐破就吃,从他表情来看,味道好极了!
“原来是吃得的!”
人们便来问多少钱一个,文若虚听不懂他们的话,船上的人来过,听得懂,便竖起一个指头:“一钱一个。”
问的人从身上摸出一个银钱来:“买一个尝尝。”
文若虚接过钱,用手掂了掂,估计有两把重,心想这些钱若是在咱们中国,不知能买多少个橘子。
且不管这么多,先给他一个看样,便挑了一些大的,红得可爱,递了一个上去,那人接过,连称“好东西啊”,扑地一声掰开,顿时香气扑鼻,旁边闻着的人也跟着叫好。
04
那人连皮带核吃完,又连声叫好,摸出十个钱来,说是要买十个去进奉。
文若虚喜出望外,挑了十个给他,其他人见了,纷纷掏钱来买,有买一个的,有买两三个的,给的钱都一样,一个钱一个。
身上没带钱的,赶紧回去拿钱。
片刻之间,一篓橘子就卖掉三分之二,文若虚涨了一倍的价,人们还是争着买。
一篓橘子,最后卖了一千多个钱,每个都有近一两重,高兴得合不拢嘴的文若虚赏了两个给船家,其余的收拾在包里,情不自禁地笑道:“那瞎子的卦好灵!”
再说其他人。
文若虚的橘子刚卖完,其他人就领了各自的经纪人和买家来船上发货,文若虚一说,众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说造化造化,没想到我们一起来的,你这个没本钱的倒先得了手。
张大更是为他高兴:“人人都说他倒运,没想到今天时来运转了!”
张大建议他用这些钱办些当地的土特产,带回去卖,又能大赚一笔,文若虚说,我本来是来打酱油的,这几年又走霉运,没想过赚钱,如今侥幸地赚了这么多,是天大的造化了,也心满意足了,万一如以前那样做亏了,那就惨了,我是亏怕了的人,一年被蛇咬,三年怕草绳啊,还是算了吧。
众人劝他不听,也就不再管他,各忙各的去了。
05
大约过了半个月,大家的事都忙完了,一齐上船,启程回国。
不料行了数日,天气陡变,但见乌云蔽日,黑浪掀天,狂风呼啸,他们乘坐的船,被吹到一座无人的空岛。
船家在船后抛了铁锚,将桩橛泥犁上岸去钉停当了,叫舱里的人不要着急,风停了就走。
因为有了这么多银子,文若虚归心似箭,心里焦躁,坐立不安,对大家说:“我上岸去看看。”
其他人累了,不想跟他去,他便一个人上岸,瞎逛起来。
逛着逛着,他索性登上绝顶,四望漫漫,身如一叶,不觉潸然泪下,心想我如此聪明,却如此命苦,好不容易弄了点钱,还没来得及享受,难道就要客死他乡?
正在感伤,忽然望见远处草丛中有一突出物,走近一看,却是一个比床还大的海龟壳,大惊之下,脱口而出:“天下竟有这大的龟!世上有几个人见过?说起来谁会相信?我若带回去,也算是得了一件稀罕物,还能嘚瑟一哈,何况从中间破开就是两张床,还可以在上面睡觉觉呢!”
这样一想,他便脱下两只裹脚接了,穿在龟壳中间,打个扣儿,拖了便走。
众人见了那玩意儿,虽然很吃惊,但对他又是一番嘲笑,问他弄这么大个龟壳,是要卖给药店当药吗?
文若虚不管,用水洗干净了,然后把自己的行李塞在龟壳里面,两头把绳子一拴,就是一个大皮箱子,然后对大家说:“你们说没用处,现在不是有用处了?”
众人大笑:“好算计!好算计!文先生不愧是聪明人!”
06
第二天风停了,船家开船,继续上路,不几天就到了福建。
众人来到一个大店里坐定,里面的主人听说海客到了,吩咐厨户包办几十桌酒席,然后踱将出来。
主人是个波斯国人,名叫玛宝哈,专门与海客交易珍宝货物,本钱大得吓人。
其他人和他打过很多交道,彼此都很熟悉,唯独文若虚不认得。
玛宝哈出来与众人行了宾主礼,坐下和大家喝茶,两杯茶罢,起身把大家请到一个大厅,只见酒席已准备妥当。
原来这是老规矩:海船一到,主人家先来一番款待,然后再发货讲价。
入席之前,主人家手执着一副法浪菊花盘盏,拱一拱手道:“请列位货单一看,好定坐席。”
这是几个意思?难道吃席也分三六九等?原来波斯人以利为重,“只看货单上有奇珍异宝值得上万者,就送在先席。余者看货轻重,挨次坐去,不论年纪,不论尊卑”。
而这,也是老规矩了,其他人都懂,自己有什么货,是贵是贱是多是少,都心中有数,领了酒杯,各自分“等级”坐了,单单剩得文若虚一个,呆呆站在那里。
主人说:“这位老板不曾会面,想必是初次出海,置货不多。”
众人赶紧替他打圆场。
既然没有货物,那就只能坐末位,文若虚虽然满脸羞惭,但也无话可说。
直到天黑,酒席才散,众人都起身道:“酒够了,天晚了,趁早上船去,明日发货罢。”别了主人去了。
主人让下人撤了酒席,收拾收拾,也去睡了。
07
第二天,主人起了个大早,先到海岸船边去拜这帮客人,登船一看,一眼看到船舱里那个巨大的龟壳,大吃一惊:“这是哪位客人的宝货?昨天席上怎么提都不提呢?莫不是非卖品?”
众人笑着指向文若虚:“是这位先生的宝货。”
语气中明显带着嘲讽。
没想到主人看了文若虚一眼,顿时满脸通红,带了怒色,埋怨众人说:“各位有点不厚道啊,我与诸位相识多年,诸位为毛如此作弄我,害得我把新客得罪了,把一个末座给了他!”
主人说着,一把扯住文若虚,对其他人说:“且慢发货,待我上岸向这位客人谢过罪再说。”
众人虽然有些莫名其妙,知道事情有点古怪,便跟着主人重回店中,都想看个究竟。
回到店中,只见主人拉了文若虚,先请他坐了,口中连连道歉,之前多有得罪,实在对不起。
文若虚心想:难道那个龟壳,是个宝贝?难道我,真有那么大的造化?
主人进去后,不一会儿又走了出来,请大家到先前吃酒的地方,那里早已摆下几桌酒,为首那一桌,比先前更齐整。
主人先是给文若虚作了一揖,然后请他坐在头席,口中连说失敬失敬,又对其他人说,你们一船货,也不及他。
酒过三巡,主人这才小心翼翼地问文若虚:“敢问客长,那个宝贝肯卖吗?”
文若虚不糊涂,见此情景,明白在这家伙眼里,那个没用的玩意儿,真的是个宝贝,便答道:“只要价钱合适,为啥不卖?”
主人顿时喜出望外,起身又是一揖:“果然肯卖的话,随便你开价!”
文若虚哪里知道值多少,开少了不划算,开多了怕笑话,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08
张大平时就爱开玩笑,此时捣了个鬼:“看文先生的意思,怕是想要一万哩。”
谁知主人哈哈大笑:“这么说来,文先生是不想卖了,哄我开心而已。此等宝物,怎么可能值这点钱!”
主人的话,把大家惊得目瞪口呆,起身把文若虚拉到一边商议:“我们实在不知你那宝贝值多少钱,你不如开个大口,凭他还罢。”
这边商议未定,那边主人又急了,继续催:“实说说何妨?”
文若虚一咬牙,开了个五万两的高价,可是主人还是摇头,连称罪过罪过,没有此话。
然后他把张大拉到一边:“你海外往来,不是一天两天了,人们都叫你张识货,为什么就不识得此货呢?莫非你和他是故意的,根本不想卖给我?”
张大这才对那个波斯人说了来龙去脉,然后说,你也别那个了,就给他五万两,也够他富贵一生,他也心满意足了。
主人虽然满心欢喜,但还是不放心,非要张大做保人不可,还说有重谢,只要不反悔。
张大再三保证后,主人叫店小二把文房四宝拿来,把纸笔递给张大:“有烦老客长做主,写个合同文书,好成交易。”
张大指着同来一人道:“此位客人叫褚中颖,他写得好。”
说着把纸笔让给他,褚客磨得墨浓,展好纸,提起笔来写道:
立合同议单张乘运等,今有苏州客人文若虚,海外带来大龟壳一个,投至波斯玛宝哈店,愿出银五万两买成。
议定立契之后,一家交货,一家交银,各无翻悔。有翻悔者,罚契上加一。
合同为照。
09
合同写好,相关人员各执一份,主人拿了一千两银子,让张大分给众人,张大却说让文若虚分,他才有资格,依然恍若梦中的文若虚说,先放一放,忙完正事再说。
交易完毕,巨大的龟壳也抬到了主人店里。
第二天,主人又请大家吃酒。
众人仍不明白:此壳到底有何好处,值这么多钱?还请主人见教一个明白。
文若虚也想弄明白,说道:“正是,正是。”
波斯人笑了:“各位在海上走了这么多趟,居然连这个也不识得!诸位难道没听说过龙有九子吗?其中有一种是鼍龙,这就是鼍龙的壳。此壳有二十四肋,每肋中间节内有大珠一颗。壳当然不值钱,但是珠子值钱,因为这些珠子晚上会发光,是为夜明珠,每一颗都价值连城!”
众人听他说得玄乎,仍将信将疑,主人便进去了一会,笑嘻嘻地出来,从袖中取出一个西洋布的包来,说道:“诸位请看。”
布包解开,“只见一团绵裹着寸许大一颗夜明珠,光彩夺目。讨个黑漆的盘,放在暗处,其珠滚一个不定,闪闪烁烁,约有尺余亮处”。
众人看得瞠目结舌,伸了舌头收不进去。
主人对众人逐个表示感谢:“多蒙各位成全。只这一颗,拿到咱们国家,就不止五万两银子。”
众人个个心惊肉跳,却又不好反悔,只是脸上有些不好看。
主人敏感地意识到了什么,急忙收了珠子,走到里边,叫人抬出一个缎箱来,除了文若虚,每人送了缎子两匹,又从袖中摸出十多串细珠,每人送了一串。
文若虚自然有份,得到粗些的珠子四串,缎子八匹。
从此,文若虚做了闽中一个富商,就在那里取了妻小,立起家业,每隔数年才到苏州走一趟,会会旧相识。
正是:
运退黄金失色,
时来顽铁生辉。
莫与痴人说梦,
思量海外寻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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