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捡拾的柴禾答案,拾书青年情感短句无人捡拾的柴禾阅读答案
爱情是个难题,有人通过上课找寻答案。梁永安是复旦大学中文系教师,熟悉小说和电影的世界,在一次课堂上,学生的恋爱故事提醒了他,他将文艺作品中“爱情”这一母题提纯,用爱情课贯穿教学。
这两年,出生于上世纪50年代的梁永安将爱情课从复旦学堂搬到互联网上,制作了《梁老师的爱情课》等节目,反响热烈。
“我们今天很多恋爱都是催熟的恋爱,都没有真正地达到爱情的那个成熟度,然后把它约定为爱情,然后去进行。今天城市里很多人吃的都是假芒果,吃的都是这样的一些速生品。”
“在这个世界上,初恋是特别重要的。今天在大学生活里面,很多把初恋当作一种训练,当作一种体验。因为初恋的成功率现在太低了,所以就形成了一个概念,初恋不过是不恋白不恋,后面肯定不是跟这个人,就把初恋给一下子瓦解掉了。这是我们当前的一个问题。要认识它的意义。”
梁永安认为,现在的年轻人正处在转型时代,承受着现实压力,正在通往自由的路上。另一方面,爱情在当代比以往任何时期,都更接近本质。
什么是真正的爱情?我们的肉身承受着时代问题的种种捶打,希冀在爱中找到存在的价值和答案。以下是《冰点周刊》与梁永安的对话。
冰点周刊:怎么想到在网络上开设《梁老师的爱情课》?
梁永安: 当时和制作单位交流,他们说能不能找一个当下年轻人最焦虑、最有时代特征的话题。我觉得谈恋爱这个事情跟以往大不相同。
在择偶上,当代青年在文明变化中可以释放大量选择的可能性。以前,生活方式的模式普遍比较雷同,现在到了转换的初期。爱情问题,是测量年轻人精神品质、生存质量和自由度的最集中的一个标准。它跟其他逻辑不一样,其他逻辑归根到底是得失逻辑。
在幼儿园表现好不好,老师给你奖励还是批评;刻苦学习为了有好成绩、上好中学、上好大学;毕业拼一份好工作,有一个好的身份。这里面都是得失在起作用。但得失在爱情面前就失灵了,钱、地位不能换来那种瞬间被打开的、共振的、在同一个世界里的喜悦感。
所以今天我们青年获得一定的自由后,最有指标性的,是能不能谈一场真正的恋爱。很多人一生好像谈了几场恋爱,其实谈的是婚姻。
冰点周刊:爱情在这个时代经历了什么变化?
梁永安: 前一个时代是艰苦的时代,生存是第一位的。那时讲一针一线、共同承担的恩情亲情。现在90后这一代,在恩情亲情之前,应该有夫妻之间自然的爱情,可以说我们现在是更接近于爱情本质的一种发展。
以前家庭的孩子多,幸福感是过年穿新衣就蹦蹦跳跳。现在大家对幸福感的要求更高,有人的自由、人的现代性。
农业文明,前后十年都没什么变化,人和人之间的共同性特别强,生命观一样,容易走到一起。到了工业时代,人比以前有文化了,但大规模生产、流水线批量化,人和人之间的差异也不是太多。你看上世纪50年代的那些爱情,很多女孩子都喜欢技术员。我记得有个小话剧,一个女孩在公园长椅上等恋人,约了晚上7点,小伙子9点多才来,来的时候不停搓着手。原来是机床有个齿轮坏了,要紧急处理。小伙子满身油污跑来,姑娘一听马上开心笑了,觉得他很上进。
今天就不一样了。一个人的身份可以有十几个,在职场上他有一个专业,他可能还喜欢弹吉他,也可能是个文青。人的身份很丰富,人和人的对应就变得大不一样。
人们现在面对的是自己到底是谁、应该怎样生活的问题。我觉得现代人到了40岁,还比不上农业社会15岁的人稳定。当然再过十几二十年,社会处于稳定的中长期时,很多年轻人的选择会更被社会理解。现在90后、00后正好赶上踏入实验区,对于这一代人,遇到真爱就是一个概率问题。他遇到很好的真爱,但自己不认识,因为他要对付更复杂的现实,比如选择事业、惦记着跳槽。
冰点周刊:您怎么看待单身现象?
梁永安: 美国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23岁是个坎儿,一般要结婚了,婚姻是第一位的。90年代之后就不同了,现在结婚年龄都到30岁。女孩不再简简单单地服务于家庭事务。我觉得一定要摆脱一个定性,就是按照农业社会的婚姻观去定时间段,定义这个人在什么年龄干什么事。
为什么现在的人难结婚,不是身上有陈旧的东西需要整改,而是对生活有新的期待,新的精神要求、文化要求,这代表未来。如果现在年轻人身上看到的,都是前辈一样的东西,那国家肯定没有未来。
我们现在的一个缺陷是整个社会的公共空间比较小,还要加班996。像西方有各种俱乐部,我在美国的时候,一到周末,2万多台哈雷摩托聚集在附近的小镇。公共空间少,找到朋友的机会就相对少。
另外还有加班文化,从道义上看,19世纪工人们被迫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后来经过马克思主义工人运动才争取到8小时工作制。为什么是8小时,超过8小时后,一个人除了吃饭,还要有社会交往,需要听音乐看电影。年轻人需要谈情说爱、尝试新东西,不能把这个时间剥夺掉。
我们上一代人认为加班很正常,都是那么奋斗过来的。中管高管在公司里干到很晚,年轻人在他手下不敢走。新的时代进步,人的生活结构、生活质量里,文化艺术的含量越来越多。要不然尽管钱挣得多了,生活结构还是像以往那样,实际上就取消了社会进步的意义。当然,现在国际竞争都很激烈,国家需要人作出超额的努力,来实现相对优势。
冰点周刊:请教您一个古老的问题,爱情是怎么发生的?
梁永安: 我觉得不同时代,爱情的名字都不一样,不同的地域传统都不一样。比如工业时代之前,爱情就是一个简单的自然气息,比如古希腊时期的一个女子,看到很善于辩论的男子可能会觉得很有魅力。每个时代都有参照人群,跟周边人相比,这是自然的时代。
工业革命时代不一样了,女性原来是从这个门到那个门,就在家族里面。现在她受了教育,可以去做老师、财务或是她心心念念的事情,她对男子的欣赏可能看重知识的含量,眼神里有没有带给人新鲜感,不是那种复制性的、简单的类比。
在今天的时代,更不一样。文化圈层在大大分化,很重视个性发展,人们更关注彼此有没有创造力、行动力。更讲内心,我能不能到你的心里走一趟。
你表面很光亮,内心可能也很坎坷,你的坎坷我能不能体会。我们有的学生从小成绩很好,爸爸妈妈特别努力培养,去最好的学校,在旁边租个房子陪着,旁人觉得很幸福,得到了这么大的关爱。其实真正去了解,就发现他很痛苦,因为他不断换学校,从来没有真正长期的朋友,内心里很艰难。
爱情的核心点,要明白对方的生命价值。我觉得一个人最好的价值就是给这个世界做点新事、添点东西。他的创造力在哪儿,你很清楚,很感恩,互相珍惜对方内在的生命价值,就不会在那种小打小闹的小格局里面折腾,不会陷在“你又没给我买礼物啦”那种无聊的消耗。
英国的布朗宁夫人,15岁骑马摔了下来,瘫痪在床,面容枯黄,但是热爱文学,写了很多诗歌。布朗宁当时是一个英俊的青年,以前读过她的书,最后终于激动地见面了,满眼放光。别人眼里看到的可能就是个病恹恹的女人,布朗宁却跟她求了婚。布朗宁夫人觉得惭愧,认为自己是一把破琴,配不上他。人家的表达还是那么一往情深,最后这两人走到了一起。没想到结婚以后,精神一振,瘫痪的人能走路了,后来越走越好,跟正常人一样,写了很多爱情十四行诗。
欣赏彼此的价值,眼前有光,这个世界就变单纯了。两个具有创造性的人,建立起两个人的世界,别人有再多东西都无法替代。
现在人们有个大误区,以为婚姻走在一起是看存量,他的履历、他的收入,以为那是未来的保障。其实那些东西很容易被消耗掉,还是应该有彼此最依赖、最欣赏的价值内核。
冰点周刊:文学里的爱情,哪些让您印象深刻?
梁永安: 我喜欢《走出非洲》。女主人公凯伦为了得到男爵夫人的称号,跟一个男人去了肯尼亚。男人觉得他们之间是一场买卖,谁也不欠谁,到了肯尼亚到处寻花问柳。凯伦本来以为自己找到新的落点,跑到肯尼亚才发现自己越发悲苦了,一下子把全部精力投入到种植园。在这个过程中,认识了英国男人丹尼斯。
丹尼斯本来在伦敦过得很好,但是厌恶现代社会里物质的关系,跑到肯尼亚来,这里是大自然的天下,野象、野牛群……他还带着凯伦坐飞机上天,看到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这里面最感动的是,两个男女看到了共同的世界。后来丹尼斯开始犹豫,怕丧失自由。最后才意识到自由之上,还有更幸福的事。两人终于走到一起。没想到丹尼斯飞机失事。
虽然飞机坠毁了,但爱情没有消失。凯伦最后离开肯尼亚,来的时候火车装了很多东西,她认为都是必需品,豪华的镜子、各种艺术品。她走的时候才明白,爱情不需要那么多,生活不需要那么多,只带了丹尼斯留下的几本书。她觉得尽管失去了一切,但她获得了时间,这是爱情的感觉。
冰点周刊:您在现实中见过的高质量爱情是什么样的?
梁永安: 时代不一样,我以前在歌舞团的时候,一个女孩,小提琴手,北京人,在镜子前练功,天色晚了,团长走到她旁边说,“你的基本功特别好”。她说“我的对象比我好得多”。他因为家庭出身不好,现在在乡下劳动。团长听了,在旁边没吭声。后来过了三个星期,她的对象被调来了。
两个人在乐队里并排坐着,互相的眼神有艺术的单纯性,我看了真的非常感动,尤其在那个时代,很美。
在今天这个时代也有很好的爱情。丽江虎跳峡口,有一个纳西族小伙子,23岁,做民宿。一个30岁的日本女人来旅行,看到他的天真、灵气,一下子就爱上了。两个人最终结了婚,女人拿了家里的钱,把民宿扩大一倍。两个人放下杂念,可以在任何地方在一起。你遇到一个相合的人的概率本身就不高,你再拿条件一框,基本就没了。
冰点周刊:您怎么看市面上纷繁的交友App?
梁永安: 我觉得那个东西跟爱情没关系,它就是交友、社交,就像欧洲社会,中世纪之后的女孩子十几岁就学习跳舞、各种礼仪。那时候也有婚恋的需求,但还是严格保持社交的规范。它不能定义成一个情感谈恋爱的方式,脑子里清清楚楚把它定义为社交方式。
线上线下大不一样。线上人们都挑好听的,表达自己特别美好的东西,脑子里经过选择才会写出去,哪怕有图像,也是表情控制、形象控制。面对面就不一样了,人的脸上44块肌肉,微表情里有很多东西,说到什么是真的眼里有光,或是礼节性的回应,都是信息。
比如一个人说他喜欢旅行,喜欢旅行有多种多样的,有的是地理旅行,渴望看到大自然;有的是比较重视人文历史古往今来;有的是比较欢乐、喜欢吃;有的人想表达自己去远方的情怀。面对面,从他说话的语气、语调、神色,能在心里面形成一个判断。面对面的时候,它有一个很强烈的特点就是说的语言和潜语言,有的东西是无言的,不是说的,面对面就能感受到。网上你可能就会缺失关于这个人更深层、更真实的东西。
谈恋爱还是个自然人的行为。除非在线上有积极错觉,线下见面把它放大了,得到了惊喜。
冰点周刊:一些婚姻走到最后,双方无话可说,这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梁永安: 这种婚姻主要是社会惯性传统促成的,觉得对方各方面条件都可以,就结婚了。这种婚姻的一个特点是没细节,生活是程序化的。根据内在的、外部的规定动作活着。
我记得在上海的医院里,看到一个女人生了个男孩,丈夫高兴得手舞足蹈,老婆看着他那么高兴,也觉得高兴。然后丈夫说,因为打麻将输了很多钱,答应麻友,如果生男孩就把孩子给他当还账。后来医院都看不下去了,打了110,警察来了。男的丝毫没有真情。
真爱里,两个人做什么都有点情趣,有心情为生活添置新的东西,比如一起做饭,互相搞怪嘲笑,有一种乐趣在,婚姻里有股劲儿。过去的岁月很好,往后也是种依恋。
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杨杰 来源:中国青年报
来源:中国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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