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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兴杰 吉林大学公共外交学院副院长

法国总统马克龙面临的形势越来越严峻了。G20峰会期间没有受到高级别的接待，唯一引起媒体关注的，是他与沙特王储萨勒曼谈了五分钟。在飞机上待了十几个小时，回到法国第一件事情就是视察“黄马甲”运动给巴黎造成的一片狼藉。上任一年多来，马克龙正在遭遇一场空前的政治危机，反对党已经要求总统解散国会并提前举行选举。

法国的“黄马甲”抗议活动已经进入第三周，热度持续上升，态势也越来越难以控制。从之前的和平抗议演变成严重暴乱，戴着面具的抗议者在巴黎的街头与警察发生冲突,引爆汽车，打砸和烧毁店铺、房屋。墙壁上的涂鸦已经表明，这不再是一场因为燃油税引发的社会运动，而是来自中下层对有钱人的抗议。

事情的起因是，法国政府将在2019年提高燃油税，每升柴油增加差不多５毛人民币。其实这只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之前油价已经涨了不少，法国的汽柴油价格已经高于欧盟的平均价格，为了推广清洁能源，柴油这种高排放的能源就需要限制。这一政策本来是奥朗德政府制定的，马克龙政府也是不接地气，油价本来涨了，燃油税可以搁置嘛，但是这位雄心勃勃的总统还是坚持，结果导致了“黄马甲”运动的爆发。

抗议者统一穿着的发光黄马甲，这一汽车驾驶员们日常的工装已经成为了此次大规模抗议活动的符号。随着时间的推移，街头游行已逐渐演变为一场更广泛的反政府和反马克龙的抗议示威活动。“我们希望找回尊严，希望能够靠工作养活自己。而目前的情况显然不是这样。”此次抗议运动的发言人贾森赫伯特（Jason Herbert）于11月30日在结束与法国总理的会谈之后这样说道。“黄马甲”运动类似于意大利的“五星运动”，没有严格的组织，只是松散的、自发的抗议活动，拒绝等级性的组织，而且要求公开透明。也不排除“黄马甲”运动会发展成为法国的“五星运动”。甚至可能会成为法国未来民粹主义的代表。

“黄马甲”无疑吹响了法国底层民众抗议活动的集结号，引起了法国社会底层的共振。燃油税和新能源汽车的退税，两种政策的叠加无疑带有劫贫济富的色彩。试想，有多少穷人因为退税而去购买价格比较贵的新能源汽车，而他们又不得不承受柴油涨价的成本。税收作为社会财富调节的工具，应该朝着公平的方向，但现实政策却相反。马克龙认为，法国人民不能既要求更好的公共服务，又期望降低税收。而公众则认为马克龙就是富人总统。的确，马克龙做过银行家以及政府财经高官，但是，他现在是法国总统，应该真诚回应底层的呼声和诉求。

英国《卫报》评论说，开放的社会导致了一个对大多数劳动群体日益封闭的世界的产生。这是法国“黄马甲”以及欧洲民粹主义运动的社会政治根源。在去年五月马克龙赢得总统选举时，人们曾以为欧洲的民粹主义趋势已被逆转，这位年轻的改革派总统能够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光辉榜样。然而，此次“黄马甲”运动的风起云涌意味着，法国也不能例外。从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新自由主义思潮崛起，去管制化释放了资本的力量，穷人和富人被塞到一个城市空间之中，但是城市的社会政治地理也在重组，中心和边缘的分化持续不断。2005年巴黎也发生过非常严重的骚乱，而现在的“黄马甲”运动似乎是一场新的巴黎骚乱的症候。

“黄马甲”运动得到了大多数法国民众的支持。当然，大多数人是反对打砸抢烧的，特别是包括迪奥、香奈儿这样的奢侈品商店被打劫一空。巴黎警察抓捕了几百名暴乱分子，其中还有未成年人。对于马克龙来说，“黄马甲”运动如果持续下去，那么他的结构性改革方案将遭遇搁浅。马克龙在其自传《变革：为法国而战》一书中提出了实现法国复兴的一整套方案，其中就包括“为弱势群体着想”。他提出“必须围绕每个人、为了每个人而重建我们的社会保障系统，并且朝着普及、透明、平等的大方向努力”。理念是好的，但是现实却非常尖锐和残酷。民意调查显示，一半的法国人认为他们不会从马克龙的改革中受益，许多人认为他的税收政策更有利于富人。

相比于动听的政治理念，务实有效的解决方案才是挽救马克龙政治形象的良药。但是在一个具有革命传统的城市里，中庸之道似乎并不是选项。（责任编辑：王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