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老公吵架了怎么办? 俩口子经常吵架离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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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跟没过似的,很多人都这么觉的,这也许正好说明了我们和这个世界及其关系的真相。在病毒面前,真让人羞于承认劳碌无获的现实,羞于面对被迫停下来反省的自己,更羞于承认在可持续发展的意义上,这样停下来,也许是好的

惟有太阳光不动声色,不予判断,一经一纬、丝丝缕缕,掠过星球。二十四节气轮了一遭,眼看又到了下一回。2019年2月19日上元节是在青海塔尔寺赏酥油花度过的,情景历历在目。忘不了的还有藏医生阿旺华桑师父和从冈仁波齐神山下来的贡桑拉姆姐姐。

塔尔寺入口处镌言教

酥油花。杨深绘

酥油花是塔尔寺的“艺术三绝”之一,它是用酥油作原料造出的各种佛像、人物、山水、亭台楼阁、飞禽走兽、花卉树木等艺术精品。每年农历正月十五展出时,由民族管乐器为主组成的花架乐队演奏出节奏缓稳、庄严肃穆的花架音乐乐曲,并随着灯光的闪动;在含蓄典雅的音乐中,展示出酥油花雕塑的群体千姿百态。塔尔寺酥油花集雕塑艺术之大成,不仅具有很高的艺术水平和独特的艺术风格,而且规模宏大壮观,内容丰富多彩。

01

《宗喀巴大师传》(法尊著)开篇写道:“大师降生之地曰宗喀,距西宁五十余里。”这正是我们此行落脚之处。出发前,塔尔寺的传说梦回已久,心里存着好些个疑问。都知道塔尔寺是先有塔后有寺,塔是什么塔?寺是什么寺?宗喀巴大师降生时脐带血滴落之地长起来的那棵白旃檀树还在吗?酥油花是除了“堆绣”和“壁画”之外的塔尔寺“三绝”之一,上元节之夜的绝对主角,那将会是个什么情景?

酥油花节前一天,午后,我们抵达塔尔寺藏医院旁的一座静谧小院,见到了阿旺华桑师父,他是医院的主任医生。在他的微信上最常见的美图就是他和同伴们坐在群山溪水为背景的青草地上,阳光灿烂、空气透明,露营、烧茶、吃东西,要么就是前往偏远牧区的路上跋山涉水,给当地排着长队的牧民义诊、配药……

他已经早早地清扫出一个有暖炕、整体用松木装饰的房间,说实话挺像桑拿房,大概是为了保暖效果这样装修。靠墙的座椅铺着带花纹的厚厚牦牛毛毛毯,炕上铺着电热毯;铁炉里,炭火通红,烧得正旺。

这个火炉后来就由也是客人的贡桑拉姆姐姐负责添煤、晚上封火——这可是个技术活儿。她天天起得特别早,煮起香而浓的奶茶,等我们一起吃糌粑。在大雪纷飞的清晨从寺庙参观回来简直没有更好的了。

酥油花节是个大节庆,整个下午顺道来看望师父的人络绎不绝,一大家子从他的老家海东开车而来。他的姑姑——一位不会说汉语、沉默体贴的老妇人和一位高大俊美的青年,两人一起帮着照顾来客。

一有客人坐下来,青年就会出现,而在此前后,你几乎意识不到他的存在,他不声不响地给客人斟满热茶,一旦茶杯空了,他会恰到好处地添水。说实话,我从来没有见识过这样的接待,一种发自内心的体贴和恭顺,面对他,你觉得特别稳妥,绝对没有一丁点儿的客套。这种恭敬心让我想起小时候故乡的风情,而这才是礼仪的真正内涵。

初见阿旺华桑师父,敬献了哈达,他推辞说不用这个,不用这个。他多数时候都“坐床”。炕上临窗,光线充足,挨着书架,有个小炕几,炕几前的木柜里盛放着随时取用的熟青稞面,紧挨着炕的是一个大大的铁炉,整个客厅的热源。只有当几位看上去尊贵的师父和年长的客人到来的时候,他才请他们上炕。他大部分时间休息、睡觉,聊天时坐在哪里,也不离炕。当然我们只能聊一点点,他的汉语不怎么好,我又不懂藏文。

断断续续,拉姆告诉我,师父住在医院宿舍里,回来是为了陪陪客人们(尤指我们,不用说也能看出来)。每天一早上班,午休一下,下午好继续上班。他的作息十分规律。节日里好多人来,他要照顾大家,比平时睡得晚。小院是常有人来的,他都早早做好准备。确实很多时候让你一下子感觉不到他花了很多心思和力气,事后一想,已竭尽所能,极尽周到细致。要知道我们这才是头一回见。

贡桑拉姆姐姐的来访也很奇妙。虽然她也是客人,可在这儿的两三天时间里,她似乎已悄悄地替代师父照顾我们,成了孩子最好的玩伴,陪我们访塔尔寺,陪我们聊天,让人感觉像在家里一样温暖。最重要的炉火和食物,都是她在照管。她就睡在客厅隔壁的房间。

见到她的头一眼,先是被她的声音所吸引,她正跟西宁的来客说着话,蹲在地上,见我们进来,扭头回望——一个让人感觉无比熟悉又亲切的大鼻子!眼睛黑亮,目光锐利,小巧的下巴,说话干脆,动作干练,反应敏捷——听她跟小孩儿说话,好像她完全懂得孩子的心思,让我自叹弗如。

她总穿一件蓝绿色的短小紧身的羽绒上衣,曳地藏式黑裙,腰身挺拔,长及腰部的头发盘在脑后,整个人显得十分年轻。活脱脱一位空行母!她竟来自阿里地区!不仅在冈仁波齐山下开有一间客栈,为世界各地的转山者服务,而且在北京也有健身房投资,现在则住在拉萨。她的汉语说得好极了,特别健谈。

那么,她是怎么认识师父的呢?她说,家人生了很重的病,哪儿都治不好,花了很多钱,简直没办法了;阿旺华桑师父偶然得知,不断寄草药给她,完全免费,家人竟奇迹般地康复了。从此,她每年都来拜访。她说,她非常敬重师父。“敬重”二字令我回味良久。想自己独来独往惯了,敬重心要练习提起来,相对的,傲慢心非舍弃不可。

以诚相待,其实首先是对自己要诚实。慢慢我也体会到阿旺华桑师父的智慧,这样的待客之道大有妙处。主人做了自己分内的,还要会让自己怎么舒坦怎么来,这样客人才能随意、放松,对陌生环境的不适感烟消云散。焦虑和惶恐会互相感染,舒坦和放松也可以互相感染。

02

如果看地图就会知道,塔尔寺位于形似莲花瓣的山岗环抱之中央,幽胜非常。青海本来就是汉、藏、回、蒙、土、撒拉等各族居住杂处之地。在众多的朝圣者和游客们当中,各族艳丽而独特的服饰特别引人注目。

入寺后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位于数级石阶之上的经堂,走廊上的大型壁画,色彩柔和,在这样的气候条件下没有任何保护地裸露着,着实令人惊讶。猜测经堂是每天清晨僧人们诵课的地点,只是为了游客的方便而开放,可以环绕堂内一圈,墙壁上满是大小整齐一致的佛像,密密麻麻。

群星拱月的最里面位置是宗喀巴大师和他的两位法子克珠杰、贾曹杰。三位一起亮相,辨识度比较高,那么只有一位佛造像的就有点儿迷惑。除了给三位供灯的,给这一位的供灯也是络绎不绝,遂问了问。僧人响亮而幽默地回答:这位就是我们这里的主人宗喀巴大师啊。几乎所有来者都会选择供灯,表达对圣者的恭敬。

大雪寂静飘落的清晨,天还黑着,嘹亮的号角声响起,好听的诵经声传来,我想着那些绛红色身影涌入恢弘的经堂,已经开始一天的早课。如果寺院是活的生命体,经堂像是心脏,而僧众则是输送生命能量的血液。

经堂后是宗喀巴、释迦牟尼佛、观世音菩萨、弥勒佛和文殊师利菩萨的大殿,体量巨大的佛造像面容十分端严,手印、法器、衣饰各不相同,各有寓意。栉比鳞次的飞檐庙宇群正中央,最古老的大金瓦殿(初建于1560年)黄金屋顶熠熠生辉,绿色琉璃殿身,庄重小巧,一如所有年代久远的古建体量都不是那么大。进殿迎面是12.5米高的大银塔,镶嵌珠宝,哈达缠绕,龛内塑有宗喀巴像,塔里就是宗喀巴降生之时脐带血滴落而长出的白旃檀树。

我凝视着宗喀巴大师的面容,对于圣物,虽然很想知道,这棵树是否还活着,却无法问出口。类似问题在现场没有意义。问题,只是远距离叩问,只是绕圈子,当逼近问题的核心,问题只会消失。这很有趣。一个抱着采访或是田野调查身份的人,无论怎么聚焦,都只能得到一个描摹的答案吧,而处在中心的被采访对象其实是无话可说的。这使得所有的言说都成为譬喻和象征。

当我第二次、第三次进金瓦殿的时候,还是有一点儿收获,发现了宗喀巴大师作为孩童时留下的脚印,印在石头上,光滑而清晰,已经被摸得暗色光滑了,如果不仔细看就会错过。当我把这一发现告诉拉姆的时候,她只是淡然回应。

大金瓦殿外,熙熙攘攘中伫立着这棵亭亭玉立、叶已落尽的白旃檀树——它自己从地下冒出来的,也就是说,从银塔覆盖的那棵汲取了圣者之血的树衍生出来,就像母与子,在深深的地下相通。这么说,银塔里的旃檀树无疑是活着的。

自然,落雪的季节,我根本无法见到一片叶子。如果不是竖立起来的牌子,说实话,我也许会漏掉它。然而,阿旺师父的微信美图,每年秋天,他会去捡拾这棵树下的金色落叶,送给那些索要的人。

然而,经过祈寿殿外,拉姆却无意中说起:这里才是宗喀巴大师真正的降生地。嗯?这里不是清康熙年间为七世达赖喇嘛祈寿而建的吗?不是因为数株勾连生长的白旃檀树在盛夏花香四溢而得名“花寺”?我不具备学者的考据本领,宁愿服膺于传说,甚至觉得贡桑拉姆的说法比广为流传的更可信。因为花寺体量虽小,却坐落在要紧的路口位置,院内更是充满幽秘气息,俗话说,非常聚气。

上元节的酥油花传统来自远在他乡的宗喀巴大师的一个梦,文殊菩萨在梦中显现,告诉他酥油花的做法,提醒以此方式作为对十方诸佛的广大供养。弟子克珠杰回到宗喀巴大师的故乡,把这个梦告诉了当地人,酥油花的制作和庆祝从此流传600余年至今。

塔尔寺白塔

雪后文殊殿前

03

午后,阿旺华桑师父亲自调配、拌馅儿,做“阿卡包子”,牛肉馅儿极美味。一顿饱餐之后,就要去观赏期盼已久的酥油花了。酥油花由塔尔寺上下两院精通技艺的僧人制作,年年不同,岁岁有巧思,谜底一会儿就会揭开。

见我又套上一条厚裤子,外套外又加一件羽绒服,全副武装,准备出发带路的两位师父露出讶异的表情,也许他们心底里还发出两声轻笑。

小院外的必经之路上,随着暮色愈发浓重,人流也愈加密集,只听见唰唰唰的脚步声,朝着寺庙的方向而去,就像密集的鱼群,心照不宣地朝一个方向游动,一种紧张而欢愉在流淌。

我们十几个人出得门来,加入了奔涌的人流。这样多的男女老少,因为同一个愿望而来,秘而不宣的酥油花今年会给人怎样的惊喜呢?鞋子摩擦地面,唰唰唰,汇成了低鸣的洋流,呼吸则像洋面的微波,涌动着,在山谷汇聚和放大嗡鸣。

领路的两位喇嘛,一位出院门就消失了,另一位轻快地跳出挤挤挨挨的队伍,在警戒线外的空地上迈开大步,随着几个从山上居住地下来的喇嘛加入,迅速不见了。

孩子早已被父亲架在肩膀上,这样她安全且有了宽阔的视野,像漂浮在人潮上方的一朵白色莲花。他们渐行渐远,却无法追上去,我被卡着,挤着,推着,不由自主地向前。我像洋流当中一个小小水分子,停下思想,惟有像海绵一样去感受。

鼓乐喧嚣越发猛烈,推波助澜中,人们仿佛得到暗示,一股潜在力量涌动着,人挤人挨,越发密集,离酥油花展台近了!从一开始就是有音乐的参与,这么大的场面怎可能没有辉煌的乐声呢?金属响器迸发出犹如地底深处锤炼着的五色火焰,厚重沉郁,沧海桑田的变幻再造,闪亮尖锐,犹如珍珠水晶婆娑连缀,垂洒下天罗地网;铜铃摇晃,带着一种心底深处的撕裂,神圣而非日常的上扬力道,又是鼓动着的,凄楚哀怨的心绪悸动……

我想起了小时候在群山环抱的菩萨岭下看戏,让一个小孩感到惊骇的花脸出场了,一招一式,带着神秘而嘹亮的节奏。寂静山岭陷于黑暗,独有戏园子这一小簇灯火通明。

乐声不知不觉地充斥了整个身体,众人都变成了乐符。人浪、声浪挤挤挨挨,不由自主地互相推搡挤压涌动,特意多穿的衣服觉出热烘烘。然而,已顾不得许多了,灯海在招摇,此行的目标近在眼前。方意识到,白天所见的两座高架子,堆绣佛像一帘一帘在晴空下猎猎招展,围起来的空间就是酥油花展示地,刚这样一想,已经被推至灯火通明的佛国境界。

就这样被推至观世音菩萨面前,下花院(果芒曾扎)推出的酥油花主尊,解八难的度母围绕着。他的样子像是一个帅气的男孩子,慈悲地微笑着。他是冷的,要在零摄氏度的封闭场所里专注制作,在冰雪严寒中展出,酥油的熔点非常低,必须在冷水中浸过、带体温的双手灵巧熟练准确地快速捏粘,以新的形态超越油脂的质地,一生攻此技艺、代代相传的僧人们在手作时把呼吸也赋予了他。酥油花接近人的形象,却是佛菩萨境界。

根本无法驻足细看,马上就被人流驱赶和推搡着继续向前。上花院(杰尊曾扎)的酥油花主尊是象征诸佛智慧的文殊菩萨,左边也是度母解八难,右边则为罗汉渡海。文殊师利的小胡子,使他看起来成熟得多,安详的同时带着洞悉一切心意的笑容。那微笑似乎还带着一丝善意的幽默嘲讽。我想起了克拉克·盖博面对绿衣佳人或是佐罗举剑对峙上校的那种勇敢、迷人、信心十足的微笑。定睛看去,那是一张平静的脸,混合了高原和草原民族的特征,这样的胡子,也可以是达利脸上的。

虽然在人浪中尽力保持着清醒,却好像还是糊里糊涂地行过,转眼就被裹挟着走向了归途。不像其他盛会的喧嚣,归途中的人们也是默默的,不过显然着盛装,特别打扮过的。半山俯瞰,酥油花灯火,如梦似幻。

04

一夜大雪无声覆盖,天地尽白肃然。独自一人往山上去,看了更多庙宇,颇有收获。昨晚的酥油花并没有像坛城沙画那样即刻毁掉,虽然那样做更符合本意,而是移入专门的大殿展出。近距离细看了近几年的酥油花作品,我决定继续转山。

一路并不寂寞,磕长头的朝圣者好像在泥泞而坑洼不平的山路上始终陪伴着我。独行当中,还丢掉了帽子。上山下山,快回到寺前广场的时候,见到一座毫不起眼的白塔,体量也不大,遂绕塔而行。这时,一位老人走过,对我说,塔尔寺先有塔后有寺,就是这座塔。说完,老人径自走开不见了。

直到临别时,才看到寺院大门口上方镌刻的言教。拉姆为我翻译:此即一切所见之因,离此则不生烦恼。故若于此遍明了,灭尽诸见与烦恼。我们什么时候去冈仁波齐呢?我问。不急,等孩子再大一些,十几岁吧,你们带她一起去转山。我点头默记这份约定。

此后在微信中看到,她还是那个整饬岗钦宾馆像个男人一样工作着的拉姆,搭建阳光房、更换锅炉,时常见她深夜抱着一摞来自世界各国的旅客护照登记。整个夏天,她在神山下忙碌,直到有一次因高原缺氧心脏病突发住院。现在她住在拉萨,偶尔还是会发些小抱怨,但更多的时间在学藏语、做功课,佛堂打扫得洁净光亮、一尘不染。

阿旺华桑师父呢,最经常见到的晒图还是他各地义诊、旅行朝圣……他的温和沉静的模样已经与塔尔寺密不可分。说到“敬重”的时候,我还是会微笑,想的是他双手交叉在脑后,靠在一摞被褥上伸展双足的自在模样。

另一个图景也无法忘记。拉姆的朋友从海南州来了,请师父去西宁藏宫吃晚饭。归途中风雪越来越大,我们好像置身在一个大转经筒里,密集纷飞的雪片打着旋转,沸沸扬扬扑向前车窗,车灯也只能照亮前路一小片儿。专心开车的是阿旺华桑的朋友,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又在塔尔寺一起出家,他的左臂始终暴露在外。正副驾驶座上的两位僧人的红袍在风雪弥漫的寒冷黑夜里像是火焰一样,带我们行驶在一艘夜航船上。

塔尔寺、酥油花,以及很多日常细节会不经意地闪过,随着时光的淘洗而显出深意。我想,即便是一个迁徙不断的旅人,也有机会歇息于超越表达之山林小屋中。写下文字的是一位幸运得到照顾的旅人,而她愿意把这份好运与人分享。(21-22版图片摄影:杨栗)

(原标题:塔尔寺,酥油花)

来源:北京晚报 作者:杨栗

流程编辑:L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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