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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盐财经

作者 | 一刀

编辑 | 闰然

或许仍有不少人，对克莱因蓝突如其来的爆火感到懵逼。

毕竟这个颜色在去年Iphone12发布时，已经遭受过了一轮疯狂吐槽。

克莱因蓝色系

抹布、垃圾桶、马桶搋、簸箕、清洁工制服……在国内的色彩宇宙中，似乎只有在“清洁系用具”的集合中才能发现它们的报团取暖。

然而时过境迁，就和田一名本人都不明白 “热爱105℃的鬼鲛”怎么在东南亚又爆火一次一样，克莱因蓝莫名其妙地在今年冬天又杀了回来，频频出现国内的种草平台上。

某宝上的克莱因蓝卫衣。图源/淘宝

克莱因蓝卫衣、线衣、围巾、帽子、手机壳……好像冬天身上不带点这种颜色，都不好意思参加闺蜜聚会。

部分年轻人追捧的同时，是另一部分人的无感漠视。有人觉得这属于色彩经济中屡试不爽的钱包杀器，敬而远之；有人认为这只是消费主义过盛中的又一个噱头罢了，懂的都懂。

究竟这款饱和度极高的蓝色是什么来头，而每年的流行色又有什么根据？是谁制造了这些流行色，谁又从中获得了收益？

意外的复兴？

64年前，在遥远的意大利米兰小镇上，举办了一场画展。

一位来自法国的名为伊夫·克莱因（Yves Klein）展示了八幅同样大小、涂满近似群青色颜料的“画板”。

伊夫·克莱因与他的作品

为什么说是“画板”？

因为画板除了颜料别无他物，只是一幅只有颜色的单色平涂画。

而这个颜色，正是伊夫·克莱因自创的，日后被称为“克莱因蓝”的第一次真正亮相。他从地中海上空的蔚蓝天空得到灵感，取材于相近的群青色，加以调配。

群青颜料

群青在西方是很名贵的颜料，它要由青金石中提炼后，再经过冲洗和净化而成，价值一度等同于黄金，在欧州一般只有在绘画圣母玛利亚这种重要人物才会使用这种颜料。

圣母玛利亚里的使用群青颜料

可以说，取材昂贵的克莱因蓝，从诞生之初就有“贵族血统”加持。

由于加入了合成树脂，克莱因蓝相较于常见的群青饱和度更加高，更加不易褪色，在欧洲广受好评，被誉为“世界上最蓝的蓝色”。

64年前诞生的颜色，怎么到了2021年又突然流行开来了呢？

克莱因蓝在它50周年时，也就是2007年，曾经一度以“纪念之名”席卷时尚界。从Dior、Givenchy、Bruno Pieters再到Alberta erretti，再从服饰到箱包、汽车、包括电影都是克莱因蓝的天下。

克莱因蓝版本田飞度

但今年再次在国内火起来，颇有些网络迷因（Meme）的感觉了。

事实上，无论是权威色彩机构潘通（Pantone）公布的2021年度代表色，还是发布的2021春夏十大流行色，2021秋冬十大流行色，克莱因蓝均不在其中。

潘通色彩研究院执行总监 Leatrice Eiseman曾说过，他们有一个团队，在全世界旅行，到处寻找流行色的讯号。这些人研究色彩心理学和逻辑学上的含义、人们对颜色情感上的期待、颜色如何帮助满足人们的需求。

收集完大量信息后，潘通这样的公司一般会召集与色彩行业关系密切的精英、领袖（一般是奢侈品公司的艺术总监、顶级时尚杂志的高级编辑等等），组成一个色彩委员会。

潘通色彩研究院执行总监 Leatrice Eiseman

委员会成员召开干次会议，对这些信息进行高效解读、分析和讨论，对下一年流行色做出自己的提案。在公布最终选定的色彩前，还要将这些色彩进行概念化包装，如环保、海洋、山川、民族等令人向往的概念，以此赋予其令人向往的时尚气质。

这些公司事实上代表着印刷、纺织、建筑、室内装饰、涂料、数码科技等领域的商业利益，围绕着色彩建立了一系列成熟的商业模式。

潘通2021-2022秋冬色彩趋势

但即便如此，这些公司发布流行色时的用词一律只是“预测”。

因为，瞬息万变的时事、各地区文化、各民族心理实在是太复杂了，没有人可以“一锤定音”下个年度世界流行什么颜色。

像克莱因蓝这种经典颜色再次流行，是意料之外，也算情理之中，只能说流行本身就是一个循环的过程。

独占颜色

克莱因蓝，实际上是有专利的。

伊夫·克莱因在1960年便申请了专利，不过这项专利保护的是调配颜色的独特工艺而非“克莱因蓝”本身。

所以，在此后的几十年中，许多艺术家与颜料公司尝试去复制、创造与克莱因蓝相近的颜色，这些行为并不涉及侵权。时至今日，它依然是室内家居、时装设计的经典颜色。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伊夫·克莱因这么大方，有些人通过注册“颜色商标”或“买断颜料”的方式，真的可以“完全拥有”一种颜色。

先说颜色商标。

奢侈品界中与颜色最紧密相连的品牌，某过于蒂芙尼。

它最广为人知的就是它那知更鸟蛋蓝的小盒子，无论是戒指、耳环、项链、钻石还是配饰，都会装在这样一个系着白色缎带的雅致盒子里。

蒂芙尼

当年蒂芙尼的创始人查尔斯·蒂芙尼先生定下规矩，不管顾客愿意出多少钱，小蓝盒绝不出售，只随商品附送。但越不卖就越有人想要，虽然蒂芙尼禁止私下交易蓝盒，但还是常常有人在网上叫卖，售价高达200多美元。

可谓是现代版的“买椟还珠”了。

由于这个蓝色带来的巨大收益，蒂芙尼把它注册成了商标，使它在世界上一些地区是受到商业保护的。

此外，由于蒂芙尼是潘通的私有客户，蒂芙尼蓝编号为 PMS 1837，它甚至没有刊载于潘通匹配系统色卡中，所以它也成为了一种在商业中无法公开使用的颜色。

之所以颜色商标可以大行其道，其实主要是受到美国法律的影响。

蒂芙尼蓝是蒂芙尼的颜色商标，图为知更鸟蛋

美国早在上世纪80年代即承认单一颜色可作为商标保护，只要符合以下两种标准即可。

一、不具备功能性。

二、具有“第二含义”。

功能性指的是颜色背后的象征意义，比如绿色象征植物，蓝色象征天空，红色象征火焰大，像这种寻常色就无法申请颜色商标，1999年绿箭口香糖想申请绿色商标，就被以“淡绿色不够独特和不同寻常，其他公司可能也需要此颜色表示口味”所拒绝了。

实际上，这种“不够独特”的说法，有一定暧昧的地方。商家可以通过“颜色组合”予以申请商标，农具设备公司约翰迪尔，就用“绿色+黄色”的方式申请到了颜色商标。

约翰迪尔C230联合收割机

而“第二含义”，则更加的暧昧，它要求公众已经将该颜色与特定品牌或来源强烈地联系起来。

就如同公众看到知更鸟蛋蓝就想到蒂芙尼，看到橙红就想到爱马仕，看到深蓝就想到妮维雅……但这样的判定，可能会陷入一个逻辑问题——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究竟是因为颜色独断，而使得商品与颜色形成强烈联系；还是因为联系强烈，让其可以去申请颜色独断？

不过在我国法律中，这种申请并不常见。

现行《商标法》中，单一颜色未被明列为可申请注册商标，除了英国吉百利公司这种极少有的案例之外，大部分单一颜色商标的注册申请都遭遇了驳回。

但与此同时同时，对于国外已经注册成功的单一颜色商标，权利人依据《商标国际注册马德里协定》，申请在中国领土延伸保护的，中国法院也有予以支持的先例。

超级黑之战

除了“颜色商标”这样通过法律获得独占的方法之外，艺术界还有“买断颜料”这种骚操作来获得独占。

比如出生在印度孟买的英国艺术家安尼施·卡普尔(Anish Kapoor)，就依靠着“买断”世界上超级黑颜料“Vantablack”的独家使用版权，一个人独享了“最黑的黑色”的创作自由。

安尼施·卡普尔

这种颜料，是英国一家名为NanoSystems的公司研发出的黑色颜料，可以吸收99.965%光线。这样说吧，人涂上它站在黑夜里，几乎是完全隐形的状态。

生产商在主页上这样介绍它——人们所见过的最接近黑洞的东西。在此之前，这种颜料一直用于航空航天，工程和光学领域。

安尼施在2014年接触到这种颜料后，逐渐爱不释手，最终决定买下了颜料在艺术领域的唯一使用权。

安尼施·卡普尔的作品

此举一出，在艺术界引起轩然大波。克莱因申请专利，也没有禁止其他人使用。你一个连发明人也不是的人，凭什么独占一种颜料呢？

艺术家森普Stuart Semple

一位同样是来自英国的多学科艺术家斯图亚特·森普（Stuart Semple）决定起来反抗。不同于其他艺术家的口诛笔伐，森普动了真格的——他着手研制“最X的X”系列色。

“颜色之争”

比如最红的红，最黄的黄，最粉的粉……森普在其网站公开发售让所有人都可以使用，却点名把安尼施排除在外，直到他肯开放Vantablack的使用权为止。

但安尼施并未妥协让出使用权。这彻底激怒了森普，森普决定一定要造出可以媲美Vantablack的超级黑颜料。

超级黑颜料“Black2.0”（左二）

在成千上万次尝试后，2017年森普推出了他的超级黑颜料“Black2.0”。

它由丙烯酸树脂合成，吸光率高达95%，虽然无法和Vantablack相提并论，但是它却是更方便使用的涂料，并且29美元的低廉价格瞬间让这种黑色在艺术圈普及。

故事还未完结。两年后，森普在多名艺术家的帮助下，迭代升级，开发出更黑的Black3.0，吸光率也上升到98%，直逼Vantablack的吸光率。

在森普的带动下，不少颜料厂商加入到这场围剿超级黑的颜料大战中，这个原本完全空白的领域一下多了二三十款效果各异的黑色产品。

“黑色无双”与Black3.0对比

其中，最接近的是日本品牌KOYO，开发出了吸光率高达99.4%的磨砂颜料，起名Musou Black（黑色无双）。

KOYO发布产品的时候，不忘表示希望接过森普的大旗，为全世界能用上最黑的黑色而战，不断追赶安尼施，直到超越他。

资本试图在发掘颜色，创造颜色的同时，却也总是想围猎颜色，独占颜色，决定颜色。

好在这些目的并不好达成。

因为有渴望通过颜色牟足商业利益的人，却也总有像克莱因、森普这样不计个人得失，希望用颜色进一步丰富社会资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