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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武次位面】：杨树

九十年代还有土匪？真有

1953年以后，曾肆虐中国上百年的匪患基本被肃清，土匪，从此成为很多中国人只能在影视剧里才能看到的形象。在现实生活中，小偷小摸溜门撬锁或许有，有枪有弹，聚啸山林的有组织土匪，就很难想象了。

然而凡事总有例外，在九十年代初的海南岛上，却出现了一伙盘踞山区长达五年，作恶多端的现代土匪，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这伙土匪的头目，竟然还是一名退役的侦察兵！

这个头目叫刘进荣，海南省东方县人，黎族，出生于五十年代。

此人的不同之处在于，他曾在老山前线某部当过侦察兵，参加过对越作战，执行过多次捕俘、侦察任务，拥有充足的战斗经验，获得过“神枪手”称号。

侦察兵，其实就是我们现在所说的特种兵。

“特种兵”这个词在中国出现比较晚，在很长一段时期里，侦察兵就担负着特种兵的任务，除了侦察这个本职以外，还要干捕俘、拔点、反侦察等工作。在当年的一系列陆军学院里（每军区一个），都有侦察专业，凡能顺利毕业的学员，那都是响当当的特战精英。

▲侦察兵捕俘

就算是侦察部队的士兵，综合素质也远高于普通步兵——他们经常要深入敌后，野外生存，秘密潜行，隐蔽设伏，一招制敌，还要把像鲤鱼一样挣扎的俘虏押回来，这能耐绝对不一般。

但这本事要是用来作恶，后果也是相当严重。

刘进荣少年时期就是个“刺头”，读书不多，脾气不小。家人就是为了让他改掉坏毛病才送他参军。在部队的管理下，刘进荣倒也有所收敛，因为天生习惯热带气候，在两年时间里穿梭于越北丛林，侦察捕俘，立下了不少战功。

▲刘进荣下手比这可狠多了

原本他可以沿着光荣老兵的轨迹生活下去，但刘进荣复员回到老家后故态复萌，又因为屡次创业失败而变得更加暴躁。父母又赶紧给他安排婚姻，希望有所改变，结果娶妻生子后，刘进荣依然如故，经常打架斗殴，胡作非为。

当过侦察兵的刘进荣身手不凡，又上过战场，胆大能打，当然没人干得过，一来二去就成了当地混混们的“带头大哥”，不仅得到心理上的满足，还能通过这种初级黑帮的形式搞到一些小钱钱，这又助长了他的气焰，形成恶性循环。

▲赛歌会本是欢乐节日，却因为悍匪杀人染上了血腥

就像不停打气的气球总要爆炸一样，1988年3月3日（一说为农历三月初三），刘进荣的命运终于来了一个180度的大转折。

这一天是黎族传统赛歌会的日子——赛歌会差不多就等于相亲会，黎族青年男女通过对歌来挑选意中人，看对眼了也许就去钻小树林了……刘进荣和四五个跟班也来凑热闹，结果一个跟班看中的姑娘却看上了邻村的小伙，这个“绿帽子”事件一下子就引发了双方的冲突。

刘进荣自诩本村老大，要为“兄弟”出头，一番打斗中，邻村青年被刘进荣刺中，动脉破裂，当场就不行了。有点发懵的刘进荣被赶来的警察抓住，反应过来后突然暴起重重一脚踢倒民警，一路逃向丛林！

背上人命的刘进荣从此成为海南省公安厅的通缉犯，他也索性破罐子破摔了，利用自己的野外生存能力在山林里躲了半年后潜回老家，纠集了一帮闲散青年、“两劳”人员、地痞流氓入伙，骨干成员23人，落草为寇，组成“东方（黑）帮”，真的当了土匪！

但这些小弟显然不是靠“兄弟义气”就能拢住的，如果没有利益，谁愿意跟着他出没山野，风餐露宿，受苦遭罪呢？于是，刘进荣盯上了周边的金矿。

海南的东方、乐昌、昌江等地都有金矿，对于“东方帮”来说，简直就是嘴边的肥肉。刘进荣首先选择了广坝农场的金矿，而且颇有心计地策划了“夜袭”。众匪徒拿着火药枪和砍刀，乘坐劫持来的货车，乘夜洗劫金矿工人，抢得数万元，并杀害两人——这是“东方帮”挖到的“第一桶金”。

此后，“东方帮”打游击一般的洗劫了几处金矿，抢得数十万元。这在人均年收入只有2000元左右的九十年代初可不是个小数，足够这伙人挥霍好长时间了。

看到这里，你可能会问，刘进荣连续犯下大案，背上好几条人命，又是挂了号的通缉犯，为什么公安部门不打击？其实公安部门并非不管，但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却对他无可奈何。

▲刘进荣有枪有弹，给群众造成巨大恐慌

首先，刘进荣的头脑并不简单。

他并没有把抢来的钱全用来吃喝玩乐，而想着“可持续发展”——砍刀、土枪只能对付老百姓，遇到正规军警肯定落于下风。

于是，刘进荣派马仔找到越南枪贩，购得手榴弹几十枚，长短枪20余支和大量子弹，火力大大提升，这又成了进一步犯罪的物质基础，大大增加了剿灭的难度。

其次，刘进荣的反侦察能力很强。

他花高价将自己的照片全部收购，致使公安部门长期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在当时这就算“隐身”了，破案更是无从谈起。他还有很强野外生存和隐蔽能力，枪法了得，会无线电，懂得如何突袭、伏击，流窜的范围极大，难以捕捉踪迹。

▲照片都没有，破案难度很大

第三，那时的公安部门在人、财、物方面都比较窘迫。

东方县是少数民族地区，地广人稀，居民点分散，地理上有许多空子可钻。当时不比现在，警察数量少，经费紧张，装备也差，往往一个派出所三五个人，几支破枪，几十发子弹，还要管一大片地区的各种琐碎事件，无论是效率还是硬件，完全比不上“东方帮”。

曾有三名协警下乡调查一起盗窃案，撞上了流窜至此的“东方帮”，遭到殴打不说，刘进荣还把三名协警每人腿上打了一枪，以示对警方的挑衅，然后扬长而去。

更有甚者，抢老百姓已经不过瘾了，刘进荣居然还敢直接抢劫派出所！1989年1月，刘进荣率领十余人抢劫了一处粮所和派出所，将所有贵重物品洗劫一空，砸开枪柜，掳走武器，还留下一封信自报家门：“我就是东方帮刘进荣！”气焰可谓嚣张到极点。

▲刘进荣的活动范围几乎达到了海南省的四分之一

四年间，“东方帮”杀死7人，伤13人，非法所得以百万计，甚至还有吉普车、对讲机、望远镜，人数也扩充到70多人，俨然是成了气候的土匪，甚至连警察都“惹不起”，要躲着走……

动静闹大了，刘进荣也“升格”了，从一个省内通缉犯，变成了公安部的头号打击对象——1991年10月，公安部责成海南省公安厅、武警海南总队组成专案组，可以调动全省精锐，一定要破案

一开始专案组决定智取，先后派出了两名卧底打入黑帮。但显然刘进荣并不好对付，第一名卧底因为意外暴露被杀害，所用对讲机落入黑帮手中。

刘进荣当侦察兵时就有监听越南电台的技能，现在派上了用场，他用这部对讲机不仅能监听到警方的行动，甚至还能判断方位和远近。警方几次行动，抓获了刘进荣的“军师”和十几名喽啰，但刘进荣却始终能够逃脱。

东方镇派出所协警刘进明是第二名卧底，他及时提供了刘进荣能够“监听”警方的情报。

警方迅速更换了新式通讯器材（XD-D2B型单边带15瓦电台），刘进荣无法再通过对讲机获知警方的行动，但这也引起了刘进荣的警觉——为什么警察要换设备？身边一定有内鬼！刘进明被高度怀疑。

于是刘进荣设了一个圈套，谎称晚上要去某处过夜，通知了刘进明等三人，然后让其中两人去另一处，却没有告诉刘进明。警方果然前去抓捕，却扑了空——刘进明暴露了。恼羞成怒的刘进荣旋即将刘进明杀害，尸体被装进麻袋抛入昌化江，十天之后才被打捞上来——悍匪又多了一笔血债。

两名卧底牺牲了，但还有第三名卧底“0”号侦察员——多年后，“0”号侦察员才解密，他就是熟悉当地民情、地理，会讲黎话的海南籍干部，武警总队教导大队助理员陈南武。“0”号由于准备充分，卧底非常成功，基本摸清了刘进荣的踪迹和活动规律。

海南省武警总队参谋长带领办案人员扮作探矿队，6次实地侦察，研究战法，决定将王下乡金矿作为预设战场，直取匪首，打一场歼灭战，斩首战。

为了取得十足把握，专案组还来了一招欲擒故纵，将武警公开撤回海口，并大造舆论。刘进荣果然上当，在武警“撤退”后第三天就占领了金矿。此时，武警的围歼分队杀了个回马枪，乘夜潜伏到了目标区附近。

1993年2月25日，60多个小时的潜伏后，村口的公路上开来两辆载人卡车和一辆面包车——刘进荣来了！卧底冒着巨大风险两次报告：刘进荣就在其中！白衬衣绿裤子，腰别手枪，正在村口溜达……

围歼的主力是从某武警机动师调来的两名狙击手，他们使用一支79式狙击步枪和一支81式步枪，由于地形和隐蔽的问题，他们不得不在300米开外立姿射击，影响了精度，没能实现一枪毙命。

但狙击 + 步枪火力覆盖的战法还是打中了刘进荣，他腿部中弹，腰部擦伤，手指被打断一根。

面对突然而来的打击，刘进荣有点发懵，原地愣了十几秒后，才在子弹激起的尘土中一瘸一拐的逃跑，围歼组迅即冲下山坡追击。

眼见老大中枪，大小喽啰四散奔逃，刘进荣拖着一条伤腿也无法跑快，但仍然逃出一公里开外，并持枪距捕，最后被搜山的武警连发40多枪当场击毙——这个恶贯满盈的家伙被终结了

匪首被击毙，余下匪众作鸟兽散，被公安机关一一擒获，这伙横行海南四年多的黑帮土匪终于被彻底灭了。

土匪被灭，皆大欢喜，但教训也非常深刻——为什么说思想政治工作是生命线？从这个故事并不难看出，如果思想变质，在部队学了一身本事的老兵，一样会成为社会的祸害，甚至比一般的罪犯还要危险，危害更大。

另一个教训是公安部门需要加强基层力量，基层太弱，就不能将一些恶性犯罪遏制在萌芽状态，客观上给犯罪分子提供了“发展壮大”的空间。

▲刘新平子承父恶，被公安机关擒获

海南悍匪的故事还有个让人感到带点悲剧色彩的后续——17年后，刘进荣的两个儿子也走上了同样的犯罪道路，甚至连过程都有点类似。

刘进荣的大儿子刘新平也试图创业脱贫，但一事无成，外出打工，听说是悍匪之子，没人敢收……最终在狐朋狗友的怂恿下，自己也变成了利用父亲悍匪的“威名”，进行敲诈勒索的悍匪。

只是此时已经是2010年，公安机关的力量今非昔比，刘新平兄弟只是勒索了几万元之后即被抓获，没有超过父亲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