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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25日上午，东京残奥会中国女子轮椅篮球队完成首场预赛，以74比25的成绩大胜阿尔及利亚队，收获开门红！

稍早前，主教练陈琦在残奥村接受了南都记者的采访，表示球队有志于突破2018年世锦赛第4名的历史最好成绩，在我国这一起步较晚、而提升明显的项目中更进一步。

“我们所在的小组里面，有上届残奥运的冠军美国队，以及最近一届世锦赛的冠军荷兰队，所以小组赛出线是首要的。”陈琦透露，“我们还是想再拼一把，目标是‘保4争3’，尽力发挥最佳水平。”

出征东京残奥会的中国女子轮椅篮球战队（前排左一为陈琦）。

京穗集训278天备战奥运

8月20日下午，中国女子轮椅篮球队乘坐的班机抵达东京，先在机场停留了3小时，配合完成核酸检测。这是新冠疫情影响下的特殊“奥运年”。

在东京当地的体育场馆，运动员们也是全程佩戴口罩训练的。好在陈琦告诉南都记者，之前在国内集训时，中国队已经充分考虑到这个问题，预先适应了很久。“除了配合防疫，还有一个原因是，今年我们本来要上云南高原拉练体能的，也是由于疫情没去。后面戴上口罩训练，正好模拟了高原缺氧的状态，对她们的心肺功能是一种很大的锻炼。”

训练场上的陈琦。

2018年的轮椅篮球世界锦标赛中，中国女队获得第4名，以参加国际大赛以来的最好成绩拿下了东京残奥会的入场券。为了备战奥运，从去年11月起，全队在北京和广州集训了278天，和男队的小伙子们打对抗赛，基本上没有回过家。其间国内也出现了疫情的反复，不过陈琦认为，整个训练没有受到太大影响，队员们也没有因此而增添心理压力。

今年4月，国家轮篮女队转场广州拉练。

轮椅篮球常以激烈的对抗性、高度的观赏性著称，在陈琦看来，甚至可以说是残奥会分量最重的一块金牌，“因为它一定要有一个成长的过程，技术、战术、体能，都要靠‘磨’，而且个人要非常深地投入，要热爱。”

本届中国队的阵容是由2019年全国残疾人运动会轮椅篮球项目女子组冠军广东队、亚军北京队、季军云南队的12名主力队员组成，其中8人出自“冠军班底”，5人参加过2016年的里约残奥会，来自广州的“三届老将”邓明珠还参加过2012年的伦敦残奥会。但相较于一些实力强劲的对手，这仍然是一支较为年轻的队伍，平均年龄27.5岁。

若非特别注意的话，很难想象这些样貌清秀的女孩，人人有一双长满老茧的手。陈琦介绍，这个竞技项目使用的轮椅是“八字形”结构，且不像普通轮椅那样配有刹车，全靠运动员用双手操控；而为了投篮有“手感”，也不可能戴手套上场，所以每个人都经历了掉皮、长水泡的过程，慢慢磨出了手茧。为了在激烈对抗中“人车合一”，还要在腰、腿处箍绑带，克服压迫感等不适。

“我们这些女孩子，真的都特别坚强……实际上也是一种心性的磨练。”陈琦对南都记者说，“她们基本全部是后天（致残）的，有些是小时候，有些是十七八岁，正值花季的时候得病、车祸等等；受伤以后，整个世界都塌方了，很多都跟原先的朋友断绝了联系，对生活完全没有了信心。那么我们通过这种运动项目把她拉进来，让她感受集体的温暖、‘大家都是一样的’，慢慢地去参加比赛，重新意识到自己的价值，燃起对生活的希望。所以有句话说‘轮椅篮球不只是篮球’，确实如此，它是一种身心的康复，有独特的魅力，能教会大家太多东西。”

陈琦讲起一位队员，五六年前第一次来训练场报到的时候，是她爸爸推着来的。这位家长在基地暂住时还做力量训练，陈琦看到后问他：“你都四十几岁了，做那么大强度为什么呢？”对方回答说，这样才能抱她的女儿上下轮椅。大约一年半以后，这个女运动员已经可以凭借轮椅自己回家过春节，家人完全没有想到。

生活中的林穗玲。

而本届残奥会中国女子轮椅篮球队的队长林穗玲，陈琦带了她整整十年。“她一开始是整个队里最不自信的女孩子，说得最多的就是‘我不行，我做不到的’，我叫她当队长的时候她也是，‘我不可以的，不要害了别人’。但其实她有很多优点，比如特别有大局观，特别能够包容队友，学东西也很快。现在你跟她聊天，会觉得跟以前完全是两个人……这就是我们的生活啊！”

为备战东京残奥会，女队员张彤蕾奋力训练。2020年，她曾因一段“罚球5投5中”的视频引起网友关注。

陈琦一直希望传达一个理念：胜利不仅仅是赢得金牌，而是在生活中战胜自己。“勇气加胆量，我觉得就等于胜利。”

北京残奥会队长转型教练员

轮椅篮球运动员的成长路径，与健全的篮球运动员可能截然不同。用陈琦的话说，他们不像很多篮球明星那样从小就进体校，绝大部分属于“半路出家”，甚至原来都没有体育方面的爱好；受伤之后，才开始接触这个项目，慢慢从“喜欢”转变成“热爱”。

在成为残奥会国家队主教练之前，陈琦也曾是一名轮椅篮球运动员，2008年北京残奥会时曾任中国男子轮椅篮球队队长。生于1976年的他，原籍湖南，长在广州。因出生4个月时患小儿麻痹症致残，家人带他做了大大小小的手术，仍然无法让他自由地行走。

1999年，23岁的陈琦在一次残疾人运动会上被广州市轮椅篮球队挑中，坐上了竞赛用的“八字形”轮椅，兴奋得满场“飞”。他觉得邂逅这项运动，就像拥有了第二次生命。由于刻苦训练，他的成绩提升很快，不久便入选了省队，继而是国家队。

“在我当队员的时候，有一个让我特别难忘的经历，就是我们打2004年雅典残奥会资格赛的时候。”陈琦对南都记者回忆，“第一场，对澳大利亚，对方赢我们100多分；第二场对日本，赢我们90多分。下来赛场我就哭了，因为我们练得特别苦……我就认为我们在技术上肯定有问题。”2008年，国家男子轮椅篮球队首次有机会登上残奥赛场，陈琦直言，他更多地是抱着一种向传统强队学习的心态，“尽管没能取得很好的名次，但是在轮椅篮球发展这一块，让我有了很多新的见解。”

陈琦（左起第七）及当时的国家轮椅篮球男队队友在澳大利亚比赛时的合照。

北京残奥会完赛后，32岁的陈琦选择了退役，而后通过公开招聘进入广州市残疾人体育运动中心，2010年还在亚洲残疾人运动会运动员村做过无障碍设施主管，从参加比赛到组织比赛，再到带队训练，都体验了一遍。他说：“我之所以退役，就是想用我的切身经验、我的理解去教轮椅篮球，立志把咱们国家的轮椅篮球搞上去，也能鼓励更多处在困境中的残疾人走出家门，在体育运动中忘记自己的伤痛。”

执教广东省队和国家队这几年来，陈琦创新了很多训练项目，指导更年轻的一代中国球员们少走弯路。在训练纪律上，他非常严格，从心理抗压到技术训练，从“有氧”的跑圈到“无氧”的器械，很多体重100斤左右的女队员经过训练能卧推60公斤；而在战术层面，他尤为注重团队的养成，“因为欧美的队伍，那些选手普遍比我们高一个脑袋，能冲到篮下去打你！那么在防守的时候，我们必须有同伴的帮助，一起完成卡停、折返；投篮的时候就需要相互配合。机会出现了，你正好在这个位置上，就是你该投，但不见得是每个球都要给你投，你也要去成就别人，打法上要灵活。所以我立队的时候提了这三个字——咱们要‘巧、快、灵’，才有可能跟欧美的选手对抗。”

训练场上的陈琦，声音洪亮，颇有威势，但在私下里，他也很“宠”队员。如今活跃在国内轮篮赛事中的这些主力选手，多半是90后，跟陈琦自己的儿子差不多大，每次把她们训得狠了之后，他还会自我反省：“女孩子啊，心特别细，以后记住了，你讲一句话之前都要考量一下，不能乱讲！”

只要有条件，他都会给队员们“开小灶”补充营养，“不是‘请客’，是我们自己买菜、分工合作。”陈琦欣然说道，“我可以做8个口味的小龙虾，还会做血鸭、烧排骨、可乐鸡翅、蒜泥茄子……到目前为止，我做的菜她们都爱吃！她们也经常让我很感动，比如说会帮我洗衣服，让我不要抽那么多烟，我感觉真的像亲人一样。有时候放假，我心里还感觉空空的。”

队员在东京进行踩场训练。

在采访中，陈琦向南都记者坦言，他非常期望在本届残奥会上取得好成绩，动力之一是“引起更多重视”，希望中国早日建立起属于自己的轮椅篮球联赛。“目前国内一年才有一次全国锦标赛，4年才有一次全国运动会，仅此而已。在运动员的支持方面，像广东和广州，已经是走在全国前列、做得很好的了，但我们的队员也不是专职在训练。我不想他们一旦从国家队、省队退役之后，就这么转行流失掉了，毕竟之前那么刻苦地训练。所以有生之年，如果我能看到职业联赛在中国起来，我就很满足了，这算是我最大的心愿吧。”

出品：南都即时

采写：南都记者 侯婧婧 受访者供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