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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沿观察】注册个体工商户掩盖不了劳动用工实际

王飞 童小标《工人日报》(2021年09月27日 07版)

劳动关系本应清晰、明确，但近年来，随着用工形式的多样化，劳动关系变得越来越复杂，隐蔽雇佣的手段不断翻新，违法劳务派遣、违法业务外包等现象频出。近日，又有媒体报道，平台企业或平台的外包企业、合作企业以灵活用工为名义，要求为平台送餐的骑手注册成为个体工商户，与平台签订“合作合同”，否则就不予注册。由此一来，原本应该建立的具有从属性的劳动关系就变成了平等的合作关系，这也是隐蔽雇佣的一种新手段。

连日来，国家有关部门先后发布了《关于维护新就业形态劳动者劳动保障权益的指导意见》和《关于落实网络餐饮平台责任切实维护外卖送餐员权益的指导意见》等，明确平台企业应承担责任、补齐短板、优化服务、完善工作机制，不断提升外卖送餐员权益保障水平。但一些平台企业不仅不积极落实上述政策，反而通过要求骑手注册成为个体工商户形式逃避责任。在平台实际派发工作任务，并指挥、监督劳动过程这一基本事实不变的前提下，试图通过形式上的“身份转换”达到实际上的“雇主责任免除”，这种操作严重侵害了劳动者权益，必须予以制止。

首先，骑手“变身”个体工商户不符合法律规定的实质条件。民法典第五十四条规定，自然人从事工商业经营，经依法登记，为个体工商户。可见，依法成为个体工商户的核心前提就是从事工商业经营。而现实中的骑手没有自己的市场、客户群体，也没办法设定交易条件，明显不是在从事工商业经营。骑手是按照平台的指令提供劳动，通过劳动获得报酬，不符合民法典规定的成为个体工商户的实质条件。

其次，要求骑手注册成为个体工商户的约定违反了法律和公共政策。平台与骑手之间的约定，看似是双方合意，实际却违反了劳动法和劳动合同法的相关规定。劳动法不是私法，而是社会法，具有公法性质，有的内容不能任由当事人约定，这其中就包括了劳动关系的建立。劳动法提供的建立劳动关系的制度是法定的，即直接签订劳动合同、具备一定条件的劳务派遣和非全日制用工，除此之外法律并无其他制度供给。要求骑手注册成为个体工商户，超出了劳动法提供的制度供给。依法维护劳动者的权益是国家的基本公共政策。对于骑手而言，注册个体工商户的约定剥夺了劳动法给予劳动者的强制保护，将使他们失去职业培训、劳动保护、休息休假、社会保障等一系列权益，在劳动中更易受到伤害，这样的约定违背了国家公共政策，应该在法律上作否定评价。

还有，相关条款可能被认定为无效格式条款。民法典第四百九十七条规定，提供格式条款一方不合理地免除或者减轻其责任、加重对方责任、限制对方主要权利，或者提供格式条款一方排除对方主要权利的，格式条款无效。如果平台将注册成为个体工商户作为个人注册成为骑手的前提，以免除其用人单位的责任，排除骑手的劳动者权利，则该条款应属无效格式条款。双方的关系仍应当根据实际履行情况作出认定，只要用工情况符合劳动关系的构成要件，在法律上就应当认定为劳动关系，由平台企业承担用人单位的责任。

事实上，外卖平台企业之所以能向商家收取入住费、广告费、佣金等，向消费者收取配送费、会员费、增值服务费等，离不开骑手们的配送劳动，平台出于社会责任也应承担骑手们的权益保障义务。若骑手注册成为个体工商户的现象继续扩大，将令法律政策落空，造成骑手劳动保障缺失。更为严重的是，这种现象可能打击其他本想依法建立劳动关系企业的信心，引发效仿行为。对此，应该加以重视并明令禁止。

在国家已经将公平就业、工资支付、休息休假、安全卫生、社会保险、工会组织等劳动法制度全面纳入平台用工的政策背景下，平台企业应尽快承担起劳动者的权益保障责任，不能通过其他方式加以免除。劳动法律是一个紧密相连的整体，劳动用工的灵活性，是在法律政策范围内的灵活。平台企业仍然是劳动法意义上的用人单位，新业态并不是平台企业违法用工的“避风港”。

(作者单位：上海市长宁区人民法院)

来源： 工人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