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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传》为了写“智取生辰纲”这一情节,不惜把杨志的落魄道尽,让杨志被梁中书重用,在失落了花石纲之后,再次失落生辰纲。而且劫取生辰纲的好汉就是以晁盖为首的几个英雄好汉,应了晁盖“七星聚义”的梦境。但《大宋宣和遗事》记载的事情还是那个事情,却不是那么几个人,也忽略了很多谋划的细节。那么智取生辰纲的到底是哪几个人?
《水浒传》写道,杨志因为失掉了花石纲,要到京城上下打点,希望官复原职。一担金珠宝贝全都用完,只换来了枢密院的一纸文书。当他拿着这一纸文书请殿帅府的高俅批示的时候,高俅一笔就把他的文书批废了。他只得流落街头,货卖祖传宝刀。因为泼皮牛二来赖宝刀,杨志一时兴起,杀了牛二,被发配到北京大名府梁中书门下充军,梁中书本名世杰,是当朝太师蔡京的女婿。因为每年要在岳父蔡京生日的那一天送价值十万贯的生辰纲,苦于无人押送,正好杨志来了,就让杨志比试武功,提拔他为副牌军,让他押运生辰纲。在押运过程中,杨志打骂军人扮作的差役,又和老都管、两个虞候起了矛盾。当晁盖等人化装成卖枣子的客人来到黄泥岗的时候,杨志并不能拥有队伍的绝对控制权。白日鼠百胜挑着一担酒桶来卖酒,晁盖等人买了酒,就着枣子下酒,喝得不亦乐乎。老都管和两个虞候不顾杨志阻拦,也去买酒,挑夫们都跟着买酒,连杨志也禁不住喝了点酒,结果都中了酒里的蒙汗药,不省人事。那十万贯生辰纲全被晁盖等人劫走,杨志等人毫无还手之力。
劫走生辰纲的是晁盖、吴用、公孙胜、刘唐、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白胜。查明事实真相的是官府的观察何涛,把缉拿文书送到郓城县县衙,宋江知道后给晁盖通风报信,然后在逮捕晁盖的过程中,都头朱仝和雷横有意放晁盖走。当何涛带着五百名官兵追捕晁盖等人的时候,被晁盖等人迎头痛击,大杀一气。何涛被活捉,被割了双耳,逃了性命。
《大宋宣和遗事》中的记载有很大的出入。
宣和二年五月,北京留守梁师宝派县尉马安国运送十万贯金珠、珍宝、奇巧缎匹,要赶上六月初一为蔡太师贺寿。马安国一行人到了五花营堤上田地里,见路旁垂杨掩映,修竹萧森,未免歇凉片刻。正好遇到八个大汉,担着一对酒桶,也来堤上歇凉。马安国问道:“你酒是卖的吗?”那汉子说道:“我这酒清香滑辣,最能解暑荐凉。官人试着饮一些。”马安国饥渴难耐,买了两瓶,让一行人都喝点酒。他们没喝酒的时候什么事都没有,喝了那酒,就觉得头晕眼花,看见天在地下,地在天上,都被麻倒了,不省人事。马安国等人醒来之后,不见了那些担子,只见酒桶被撇在了一边。于是,马安国等人挑着那副酒桶跑到南洛县,见了知县尹大谅,报告了生辰纲丢失的事情。尹大谅让司吏辨认酒桶是谁家的,看到上面写着“酒海花家”的字样,就让缉事人王平到五花营前村查看。王平看到一家酒店酒旗上写着“酒海花家”四个字,直奔入酒店,把那叫做花约的拿了,交付衙门小吏张大年勘问。花约如实交代:“三天前,中午时分,有八个大汉到我家吃酒;说是到岳庙烧香,问我借一副酒桶,买些酒去烧香。”张大年问:“那八个大汉你都认得姓名吗?”花约说道:“为头的是郓城县石碣村住的晁盖,人们叫他‘铁天王’,带着吴加亮、刘唐、秦明、阮进、阮通、阮小七、燕青等人。”张大年让花约签字画押,下了文书到郓城县,要捉拿晁盖等人。郓城县押司宋江看了文书,星夜跑到石碣村,报给晁盖等人知道。晁盖等人趁着夜色逃走,第二天天明宋江才把文书呈现给押差董平,董平带着三十人到石碣村逮捕晁盖等人,冲入庄内,没有捉到晁盖,捉了晁盖的父亲晁太公,押解回官府。在押解的路上,跳出一条大汉,身体魁梧,遍体刺青,手使柄镔铁大刀,自称“铁天王”,把晁太公抢走了。董平等人回到县衙,吃了一顿棍棒。
晁盖等人劫了生辰纲,约了杨志等十二人,共有二十个,结为兄弟,一起到太行山梁山泊落草为寇。
也就是说,杨志和生辰纲根本就不沾边。他押运花石纲的过程中因为要等同时押运花石纲的孙立耽误了行程,赶上大雪,身上没有盘缠,只能货卖祖传宝刀,在卖刀的过程中和泼皮起了争执,杀了泼皮,被官府发配。临行前,遇到孙立。孙立赶到东京,和那十个押运花石纲的制使说了杨志的事,他们本来就是结义兄弟,要生死与共。在李进义的带领下,他们在黄河边杀了防送公人,救下杨志,一起上梁山。
送生辰纲的是北京留守梁师宝,而不是中书梁世杰;押运生辰纲的是马安国县尉,也不是青面兽杨志;截取生辰纲的是晁盖、吴加亮、刘唐、秦明、阮进、阮通、阮小七、燕青,有出入的几个人是秦明、阮金、阮通、燕青,《水浒传》代之以公孙胜、阮小二、阮小五、白胜;晁盖绰号叫“铁天王”,而不是“托塔天王”;吴加亮应该是吴用,但《水浒传》中写的吴用表字学究,道号加亮先生,叫做吴学究或者吴用,而不是吴加亮;把缉捕文书送到郓城县的是张大年而不是观察何涛,张大年也没有带着官兵大规模围捕晁盖等人,更没有遭遇迎头痛击;捉拿晁盖等人的是董平为首的公人,而不是朱仝和雷横为首的公人。
唯独有一个地方是相同的,那就是宋江给晁盖通风报信。名字没变,事件也没变。金圣叹评价宋江有十宗罪,其中有:“夫宋江,淮南之强盗也。人欲图报朝廷,而无进身之策,至不得已而姑出于强盗。此一大不可也。曰:有逼之者也。夫有逼之,则私放晁盖亦谁逼之?身为押司,违法纵贼,此二大不可也。” 他认为,宋江身为衙门小吏,不思报效朝廷,却知法犯法,应该罪加一等。
如此一来,十万生辰纲的数目没变,送给蔡京做生日礼物的事件没变,晁盖、吴用、刘唐、阮小七参与截取生辰纲事件没变,宋江给晁盖通风报信事件没变,晁盖等人上了梁山泊事件也没变。其他的都变了,人名变更了,也填充了很多丰富的细节。这一变更,颇值得玩味,能看清施耐庵创作的一些路数。
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是兄弟,而《大宋宣和遗事》中的阮金、阮通、和阮小七可能不是兄弟,秦明被公孙胜代替,为后面公孙胜施展法术,呼风唤雨,大杀官军的情节做铺垫,燕青被白胜代替,可见燕青本就是一个浪子、闲汉,而不是《水浒传》中百伶百俐、善于相扑、忠肝义胆的燕小乙。
两相比照,《大宋宣和遗事》写得更客观,只是缺少细节,历史本就是这样,或者也是一种演绎了的历史;《水浒传》写得细节丰满,更有意思,但那只是小说家言,对历史细节大动手脚,精彩是精彩,就是缺少了一点批判的力度。譬如对于杨志的改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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